253|014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69书吧 www.69shu.cc,最快更新旧家燕子傍谁飞最新章节!

    数年罕见的凛冬。大都城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积雪,好像披上了一层笨重的棉被。那积雪里散发出的,是能让人从里到外都变得冰冷的寒气。夏日里遮阴蔽日的大树,此时只剩下张牙舞爪的骨架,在冬日微薄的阳光照射下,雪地上投下横七竖八的影子。

    放眼望去,整片大地上只有些许稀疏的村落,一个个房顶好像冒尖的笋芽,吃力地顶开积雪。但没有人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刻出行。地上的脚印、蹄印和车辙少得可怜。除了偶尔奔驰而去的、传递紧急政令的驿使,半天里没有一个人出现在外面。整个世界都仿佛睡熟了。

    满地的泥浆混着冰水,稠得像粥一样,被几千双脚来来去去、毫不在乎地踩着。泥坑发出咕噜一声响,冰凉的泥点子溅到不远处其他的泥坑里,和另一片黑色稠粥融在一起。。。。。

    踩在那泥浆上的,除了各式各样的靴子和鞋子,还有马匹、骡子、毛驴和牛的蹄子,以及它们身后拖着的、大小不一的车轮。那车上载着的,有日常需要的青菜、盐巴、布匹和粮食,也有世界上最稀奇最珍贵的宝石、生丝、香料和皮毛,就连最渊博的学者也难以说出每一样物品的产地。

    而那些车仗的主人,他们的衣着和肤色,都比卢沟桥上的狮子还要种类繁多。他们有的浑身光鲜,有的风尘仆仆,都带着万里之外的陌生气息。他们各怀所求,从世界的各个角落蜂拥而至。他们操着不下二十种不同的语言,在牛马的腥臊气味的围绕下,寒暄、还价、争吵,交换着手中的金块、银锭、铜板、纸钞、还有印着异域人像的银币。人和牲畜身上散发着热气,将落在地上的新雪迅速融化了。

    道路两旁,是砖头搭建的一排排简易房屋,和一栋栋脏兮兮的白色蒙古包杂在一起。那里面,喧闹声也是此起彼伏。有人在高声饮酒行乐,庆祝又一桩大宗生意的达成。有人在鞭笞自己的仆人小厮,哭叫声和马嘶声混在一起。还有些浓妆艳抹的妇人出出进进,她们有的柳眉凤目,有的卷发碧眼,有的黑如墨汁,有的白如牛乳,一个个款扭腰肢,嬉笑怒骂,举止风流。

    那院墙极厚,似乎是对面的人家有意和寺庙这样的公共场所隔开,以免噪音喧扰。奉书用力一纵,重重落地,抬起眼来,只见已经身处一个小小的内宅后院,栽满了花花草草,树梢上挂着一只鸟笼子。树下三四个女人或坐或立。

    杜浒眼神一扫,意思是先制住再说。

    奉书一瘸一拐的扑上去,钳住一个少妇双手,从身后捂住她嘴,用蒙古话恶狠狠地道:“都乖乖的站着别动!否则拗断你脖子!”余光看到她的服色首饰,知道是个蒙古贵族的侧妻。

    三人动作迅速,几个蒙古女奴还没反应过来,赵孟清再稍微一亮刀子,便吓得连叫也不敢叫了。

    那少妇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奉书手在她喉咙一收,终于不敢动了,唔唔几声,声音依稀是“放开我”,双手却护住了肚子。

    奉书心中闪念:“是个孕妇!”求助般看了杜浒一眼。

    杜浒也立刻明白了:“别伤她,跟她说,听我吩咐,就不会有事。”

    那少妇却听得懂汉话,又是个烈性子,见入侵者并无伤人之意,突然大力挣扎起来,狠狠地咬了奉书的手,趁她缩手的工夫,尖声叫道:“来人啊!来人——”马上又被奉书捂住嘴。

    一群蒙古小姑娘乘上马,身边随从侍卫清道,后面马车里满满当当地装着吃食、奶品、茶砖、酒具,当然还少不了风筝、弹弓、毽子、羊拐之类的玩物,也少不了那个叫风筝的小丫头。她答应到了郊外,便传授公主一路独特的倒打弹弓的手段。

    蒙古民风粗犷,女眷出门,也是随心所欲地抛头露面,连面纱也不用围。街上的百姓远远地凑过来看,公主一行人也不以为怪,指着众百姓,叽叽喳喳地有说有笑。倒是奉书不太习惯被人围观,低下头,和另外几个身份相似的丫环奴婢走在一起。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青草蔓蔓,野花芬芳,空气中弥漫着忽浓忽淡的醉人味道。刚走到红螺寺山脚下,却听得树林里一阵唿哨,紧接着噼噼啪啪地响了鞭炮声,不知是有人在办喜事,还是办丧事,煞风景之至。

    西郊牧场离城很近,本就是人工开辟出来,供贵族女眷游玩消遣的一小块平整草地。远远望去,草地中央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已经聚了不少踏青、野餐的姑娘妇人,大多是蒙古贵眷打扮,带着数量更多的奴婢下人。

    杜浒自然不便接近。奉书请他在左近等着,自己捋了捋头发,抹了抹脸,把面孔弄得稍微看得过去,然后悄悄走近,穿梭在人群里。没人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会把她当成别家的粗使下人。

    她集中精神搜索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二姐。柳亭正跪在一块毡布上,为身份更高的姬妾们泡茶。

    她凑过去,轻轻叫一声:“姐。”

    柳亭手中一颤,茶水差点洒出来。

    奉书不动声色地在她对面跪下,自然而然地舀起桶里的水,帮她擦洗茶具,一面说:“有空吗?借一步说话。”

    话音未落,便觉得自己的口气未免太生分了。可眼下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连柳亭,也少了些上次那般亲近的感觉。

    柳亭面露难色,向旁边努努嘴,说:“可是我还要伺候她们……”

    奉书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就长话短说。我见到了娘……”

    将早间在正智寺的所见所闻简略地说了。当然,那封被母亲撕掉又粘起来的信,她还是略过不提。只说母亲不愿生活在蒙古人的福荫之下。

    柳亭眼中含着泪花。奉书说一句,她点一点头。最后,当奉书说出将母亲搬到瀛国公府的计划时,柳亭眼睛一亮。

    “真的可以吗?我、我怎么没想到……我可以求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奉书心里有些焦躁。这样一来,就等于让二姐去向胡麻殿下做小伏低,讨他的恩惠。虽然柳亭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对奉书来说,鼓励自己的姐姐做这种事,实在是对自己内心底线的一个考验。

    奉书一扯杜浒,两人居中在主宾的位上坐下。奉书叫道:“大家坐啊,怎么不坐了?”手一扬,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插在桌上。众宾客又惊又怕,挤在下首两张桌边,无人敢坐到上首的桌旁来。

    奉书喝道:“你们不肯陪我,是不是?谁不过来,我先宰了他?”众人一听,纷纷拥上,你推我挤,倒把椅子撞翻了七八张。奉书喝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好好儿坐也不会吗?”众宾客推推挤挤,好半晌才分别在三张桌边坐定了。奉书自斟自饮,喝了一杯酒,问主人道:“你干么请客,家里死了人吗?死了几个?”

    主人结结巴巴的道:“小老儿晚年添了个孩儿,今日是弥月汤饼之会,惊动了几位亲友高邻。”奉书笑道:“那很妙啊,把小孩抱出来瞧瞧。”那主人面如土色,只怕奉书伤害了孩子,但见到席上所插的钢刀,却又不敢不依,只得命奶妈抱了孩子出来。

    奉书抱过孩子,在烛光下瞧瞧他的小脸,再望望主人,侧头道:“一点也不像,只怕不是你生的。”那主人神色尴尬,全身颤抖,只道:“是,是!”也不知他说确是他自己生的,还是说:“姑娘之言甚是。”众宾客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

    奉书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交给奶妈,又把孩子还给了她,道:“小意思,算是他外婆的一点见面礼罢。”众人见她小小年纪,竟然自称外婆,又见她出手豪阔,个个面面相觑。那主人自是喜出望外,连声称谢。奉书道:“来,敬你一碗!”取一只大碗来斟了酒,放在主人面前。那主人道:“小老儿量浅,姑娘恕罪则个。”奉书秀眉上扬,伸手一把扯住他胡子喝道:“你喝是不喝?”

    主人无奈,只得端起碗来,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奉书笑道:“是啊,这才痛快,来,咱们来行个酒令。”她要行令就得行令,满席之人谁敢违拗?但席上不是商贾富绅,就是腐儒酸丁,哪有一个真才实学之人?各人战战兢兢的胡诌,奉书一会儿就听得不耐烦了,喝道:“都给我站在一旁!”众人如逢大赦,急忙站起来。只听得咕咚一声,那主人连人带椅仰天跌倒,原来他酒力发作,再也支持不住了。

    奉书哈哈大笑,自与杜浒饮酒谈笑,傍若无人,让众人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瞧着,直吃到初更已过,杜浒劝了几次,这才尽兴而归。

    张杏林睁着一双昏花的老眼,将奉书的脸色、头发、舌苔、指尖都看了个遍,忽然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这位小娘子可有父兄?可有夫家?”

    奉书一怔,扭头看了看门外的招牌,确认自己确实是在看病,而不是在报户口。

    “大夫只管说我有病没病就行了,我也不是出不起诊金药钱。”说着,一小锭银子拍在了手边的药柜上。

    对面的老中医眼睛亮了一刻,口中却依然摇头叹气:“小娘子若是有家人亲戚,还是叫来的好,老夫和他们交代交代,也说得清楚不是?今天天色晚了,要不明日……”

    奉书见他一直吞吞吐吐的,焦躁起来,心想:“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不行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老伯瞧不起我。要么就是他没有真本事,挂出包治百病的牌子,其实只会治小儿感冒。”

    不愿再浪费时间,起身就走,伸出手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银子留在了那里。反正这银子是“公款”,不用白不用。不管怎么说,这大夫为自己仔仔细细地诊了许久,后面已经排了一大串人了。

    等到真正出城围猎的那一天,她还是吓了一大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见合城男女洒水扫地,城内街道一尘不染。无数的行人、马匹,从城门中鱼贯而出,好像一个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商队。只听得马蹄嗒嗒作响,号角声呜呜不绝,从队伍前头一直绵延到末尾。留守上都的兵卒列队相候,笔直的身影一动不动,最后湮没在马蹄扬出的尘沙之中。年近七旬的忽必烈一身戎装,虽然身形肥胖,但在马背上犹然笔挺。真金太子策马随行,此时他换回蒙古衣帽,肩头立着一只硕大的猎鹰,手持缰绳,生气勃勃,和平日温文儒雅的样子判若两人。

    太子身后紧跟着的,便是“胡麻殿下”答剌麻八剌,然后是铁穆耳。太子的嫡长子甘麻剌反而行在最外侧。再后面,便是其他贵族、嫔妃、侍卫、武将,忽必烈的宠妃南必微笑着朝围观百姓挥手致意。无数的从人奴仆走路跟随。队伍两侧还走着不少犬奴、豹奴,手中牵着体型庞大的各色野兽,不时朝旁边低声咆哮,路边的百姓又是惊叫,又是哄笑。

    奉书和另外几个丫头女奴一道,步行跟在虎牙公主的小马后面。平生第一次,她突然对那些骑在马上的人有些羡慕起来。

    等到队伍走出几天,彻底来到莽莽草原上扎帐安营时,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了。公主、皇孙等贵族住在“斡耳朵”里——那是蒙古话里的“宫帐”,上下以毡为衣,用包裹成金色的柱子支撑着,上如伞骨,以千余条绳索拽住,最大的可容纳数百人。而奉书这些奴婢住的则是简陋的蒙古包,需要转移的时候,只要一刻钟就能把整个帐子拆卸完毕,装到马背上。

    贵族们带着蒙古奴婢,时常出去策马驰骋,有时一跑就是一整天,而奉书等汉人奴婢则留在蒙古包里,做些洗衣烧饭之类的杂活。她看到帐子外面不时一闪而过的骏马的身影,忽然想:“是不是因为蒙古人天生会骑马,就天生比我们这些只会走路的汉人高上一筹?”

    但蒙古人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的。虎牙公主的骑术就远远比不上她的几个哥哥。汉人也并非天生不会骑马,她记得督府军中的许多宿将,都能骑在马上奔驰如飞。

    奉书问起小红马的性子脚程,听杜浒说后,神色十分欣羡,喝了一口茶,笑吟吟的道:“大哥,我向你讨一件宝物,你肯吗?”杜浒道:“哪有不肯之理?”奉书道:“我就是喜欢你这匹汗血宝马。”杜浒毫不迟疑,道:“好,我送给兄弟就是。”

    奉书本是随口开个玩笑,心想他对这匹千载难逢的宝马爱若性命,自己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存心是要瞧瞧这老实人如何出口拒绝,哪知他答应得豪爽之至,实是大出意外,不禁愕然,心中感激,难以自已,忽然伏在桌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这一下杜浒更是大为意外,忙问:“兄弟,怎么?你身上不舒服吗?”奉书抬起头来,虽是满脸泪痕,却是喜笑颜开,只见他两条泪水在脸颊上垂了下来,洗去煤黑,露出两道白玉般的肌肤,笑道:“大哥,咱们走罢!”

    杜浒走到她旁边,在床沿上坐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那两片花瓣。“是这个吗?”他问。

    奉书望望那两片花瓣,并不伸手去接,又把眼光调回到杜浒的脸上。她的眼睛亮了,那抹惊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梦似的光辉。她定定的看着他,苍白的脸全被那对热情的眸子照得发亮,小小的嘴唇微微悸动,她的手抓住面前的一张椅子的扶手,纤长的手指几乎要陷进木头里去。

    “喔,师父。”她喃喃的说,像在做梦。

    “奉书,”他费力的说,觉得嘴唇发干。“拿去吧。”他把那两片花瓣送到她面前。

    她没有伸手去拿,也没有去看那花瓣,她的眼光仍然停留在他脸上,一瞬也不瞬。

    “师父,”她说,低低的,温柔的。“师父!你在逃避什么?”

    杜浒的手垂了下来,他走过去,站在奉书的面前。

    “奉书,出去吧,离开这房间!”他暗哑的说。

    “师父,你要我走?”她轻轻的问,站直了身子,转向门口。杜浒迅速的把手压在她的手背上,于是,一股旋干转坤般的大力量征服了他,他握紧了这只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奉书的眼睛燃烧着,嘴里模糊的反复的说:“师父,师父,师父。”

    杜浒抚摩着这只手,这手是冰冷的。

    “你穿得太少了!”他说。

    “中午脱了一件毛衫,下午忘了穿。”她说,轻声的。眼睛里在微笑。杜浒不再说话,就这样,他们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杜浒叹了口气,把奉书拉到自己的胸前,他揽住她,让她小小的,黑发的头靠在他的胸口。他不再费力和自己挣扎,他低声说:“从没有一个时候,我这么渴望自己年轻些!”

    奉书紧紧的靠着他,眼睛里有着对幸福的憧憬和渴求。她望着窗子,雨水正在窗玻璃上滑落。“多美的图案!”她想。雨滴叮叮咚咚的敲击着窗子,“多美的音乐!”她又想。微笑着闭上眼睛,尽力用她的全心去体会这美丽的人生。

    奉书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强烈的敬畏之情。她并不认得周围的每一样东西,但显然已经接收到了它们传递给自己的信息:这个寝殿外厅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所有来访的客人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大汗的脚底。

    马可波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指定的等候地点,局促不安地候立在一旁,手指不断在一尊官窑笔洗上摩挲着。

    他的脸色差得难看。奉书不得不一次次小声提醒:“放轻松!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你乖乖听话,我不会杀你。”

    蒙古人的皇宫里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奉书在太子府时已经熟悉了必要的规矩,作为领路的小太监,此时自然应当进去通报客人的到来。但她只怕别的宫人认出自己眼生,犹豫了片刻,上前两步,离那门边的太监远远的,躬身行礼,含含混混地说:“基督徒传到了。”

    半晌,水晶门帘里面传出来一个平平的声音:“进来。”

    奉书鼓起勇气,跟在马可波罗身后,迈步便走。随即便被门口的内侍拦住了。

    “没规矩的东西,里面自有人服侍,你进去干什么?外面等着!”

    奉书心里一沉,却又暗道一声侥幸。听话地闪到了一旁,假装在整理手中的宫灯,脑海中飞快地盘算:“忽必烈就在里面,不知有多少人在保护他?我要是强闯,不知有几成胜算?”

    但要是等在这里任人使唤,迟早有穿帮的可能。

    到了晚饭时分,文璧让她穿戴整齐,去内院赴家宴。奉书在那里拜见了自己的婶母和堂兄——他们的模样她早就不记得了,今日再见,就像认识了新的人一样,言谈举止也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桌上的菜式精致而不奢华,也就是些鸡翅尖、炖猪脚、蒸火腿之类的家常菜。可奉书面前却是笋尖、豆腐、青菜、米饭。

    文璧说:“他们没告诉你?你的病彻底好转之前,一点荤腥都不能沾。现在先委屈你吃吃素。”

    “奉儿,惠州城已经不是以前的惠州城了。二叔虽然名义上是惠州路总管兼府尹,可是……人在屋檐下……唉,打你一顿,也是为你好,以后长个记性,脑袋里不许再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感到二叔的手抚着她的后背和脖颈,捋顺她的头发,心里面一点点化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二叔,对不起……”

    文璧又说:“你好好养几日,以后……”他顿了顿,似乎是说给她听,又似乎是说给他自己听,“你也快是大姑娘了,以后就别出去走啦,多在家里读读书,学学针线女红,陪陪二叔……等稳定下来,要是你爹爹……没指望了,二叔就把你当女儿养,反正也都是一家人,不用改宗换姓……再给你找户好人家,让你终身有托,我才放心……唉,兄弟一场,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她听到二叔在描绘那么多遥远的事情,只觉得不像是在说自己,半晌才明白过来,鼓起勇气说:“二叔,你……你嫌弃我了?我……我不要去别的好人家,我就要在这儿,我,我要爹爹活着……”

    文璧却笑了:“真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她真的是不懂,为什么二叔对自己那么关怀备至,从此却不准自己再出门了。等她伤好,她的房间便被搬到府衙深处的一个小花园里,进进出出的全是丫环老婆子,不知是文璧从哪里拨来的。文璧只允许她出过一次院子,是到他的书房去挑一些简单的书,带回去自己读,每隔几天,他便会过来查问,回答她不懂的问题。

    他还遣了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陪她读书说话。奉书想拉她们做弹弓、捉虫子、偷偷爬树,她们却全都不感兴趣,闲时只是叽叽喳喳地聊一些衣服首饰之类的乏味事情,要么就是撺掇她逗弄那只笼子里的金丝雀儿--那是文璧花大价钱觅来的稀奇品种,小巧可爱,专门送来给她解闷的。

    可奉书却不觉得这雀儿有什么好玩,在和它接连几日大眼瞪小眼之后,她终于叛逆心起,不顾丫环们的劝阻,打开笼子门,想把雀儿放走。可那金丝雀似乎也和她作对,任凭她怎么摇晃,它总是紧紧用脚爪抓着栏杆,叽叽喳喳地叫着,就是不飞,气得她“砰”的一声把笼门关上了。

    就连小黑子,她也见得少了。只有她刚搬进来时,他曾来帮忙搬运东西,因为那些沉重的衣箱不是几个丫头婆子能搬动的。她向小黑子道歉,问二叔有没有罚他。小黑子却笑笑,指指她的右耳朵,做出害怕的神情,又指指院子门,用手虚画了一条线,作势守在外面,意思似乎是:“小姐乖乖地呆在这里,我保护你平安。”

    奉书哪放得下心,继续追问:“那两三个月之后呢?会怎么样?”

    杜浒冷笑,“两三个月之后,大多数人就会去向那蒙古皇帝下跪,改吃北朝俸禄,过真正的好日子去了。你问我之后怎样,便是这样。”

    奉书还待再问,杜浒却挥挥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我累了,明天一早还要上工,把这城里城外的光景摸摸清楚。现在便歇罢。明天你给我

本站推荐:恰似寒光遇骄阳神医凰后:傲娇暴君,强势宠!蜜爱100分:不良鲜妻有点甜隐婚100分:惹火娇妻嫁一送一萌妻甜蜜蜜:厉少,放肆宠重生之都市仙尊黑月光拿稳BE剧本深空彼岸帝少心头宠:国民校草是女生折腰

旧家燕子傍谁飞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69书吧只为原作者南方赤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南方赤火并收藏旧家燕子傍谁飞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