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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一入红尘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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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2-18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就连太阳也觉得温暖起来,照得满山金光熠熠,落叶飘飘。

    小寺的佛堂前,光柱洋洋洒洒地照射一地,映射出层层的尘埃茫无目的地在泥佛前游荡,恍如迷途的众生,犹豫着是否投向佛主的怀抱。

    一旁的木桌上,摆放着个破口的空碗,边上小和尚悟能正平放着双手,靠在桌子上眯着眼睛小憩着。

    阳光温暖,正是休憩的大好时光,而如小和尚般幼小的年纪,又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供挥霍,好不心疼。

    约莫睡了半个时刻,小和尚才睁开了眼睛,却见一个瘦小无毛的头颅横在了自己的面前。

    “师傅……”

    小和尚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使劲地伸了伸懒腰,这才心满意足,仿佛整个休憩的任务才圆满完成。

    老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小和尚早就习惯这样面无表情的死鱼脸,并不在意,见他没有回答,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反看了他几秒,觉得无聊,听闻外面风起声至,迈着娇小的步子吧嗒吧嗒跑到了门前,看着风卷残叶对着老僧道:

    “师傅,起风了。”

    老僧见悟能没理他,无奈地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猛眨了几下,略有缓和,而后又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来到了小和尚的面前,道了声阿弥陀佛恍如佛语般喃喃而出。

    “心若动,一切皆起,心若静,万般皆寂。”

    小和尚又揉了揉他黑溜溜大大眼睛,在阳光温和的照耀下又显得昏昏欲睡。

    “悟能。”

    随着老僧的叫唤,原本昏昏欲睡的心念仿佛淡了许多,小和尚抬头看了眼老僧,见他一脸的肃穆,这才出声应道:

    “师傅。”

    “可知世间万物,缘何而生疾苦?”

    “皆由心生。”

    “心为何物?”

    “对境生念,集起为心。”

    老僧微微点了点头,似在赞赏悟能流利的回答。

    “悟能,你的心是否在动?”

    “师傅你糊涂了,心若不动,人就死了!”

    小和尚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一脸痴笑地看着老僧,仿佛在嘲笑着老僧说道:你傻了吧,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了连这点也不懂……

    老僧皮厚脸黄,看不出深浅,也不知脸红没红。

    “嗯……为师的意思是……悟能,你几岁了?”

    小和尚歪着头看着门外风卷残叶的追逐,想了片刻才出声说道:“五岁了!”

    “五岁了啊!”

    老僧喃喃感叹了一番,话锋一转竟是转头直直地看着小和尚不由得说道:“不如出去见识见识世界吧!”

    “出去?”

    小和尚悟能从出生之际见到的就是这个老僧,后来又见到了郑辰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他还从未走出过小寺庙离开过老僧,可如今竟是要出去?

    “师傅和我一起吗?”

    老僧苦笑着摇了摇头。

    门外风越起越大,落叶趁势而来,落进了佛堂内。泥佛依旧沉默不语,又或者一直在诉说,只是愚钝的众生难以领悟。

    “只是你一个人,去燕京市区找你的小师弟去吧!”

    “一个人!”

    小和尚从没出过远门,更别说一个人出门,只被老僧这么一说,顿时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我不认识路!”

    “为师送你个光脑手表,里面有影息精灵会给你自动指路的!”

    “可是……”

    小和尚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痴痴地拉了拉老僧的衣角半天说不出话来。

    “去吧,去吧……”老僧拉开了小和尚的手,悠悠的声音恍如佛语旋绕耳畔,像是在遥远的某个地方呼唤着他的到来。

    小和尚踮起脚尖,向前迈了一步,跨出了佛堂门槛,门内的泥佛似乎微笑相送,目光慈悲安详。

    又向前迈了一步,站在门外迎着太阳温煦的日光,看着万里无云空空荡荡的天际,小和尚的心突然泛起了丝丝的留恋,像是将要离开母亲的怀抱般依依不舍,他回头回眸望了一眼,却发现佛堂前空空荡荡地,就只剩下万千的尘埃在宛如佛光的照耀下普度着,还有破旧的泥佛在对着自己似苦似笑。

    “去吧,去红尘历练吧,和你的小师弟一起,告诉他,没有特别的事就不要回来了,孤儿们老和尚我会照顾好的!”

    悟能皱了皱眉头,还是恭敬地合并双手,道了声阿弥陀佛。又微闭双眼,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继续向前而行。

    天色湛蓝,大川披黄,悟能迈着细碎的小步子,走出了小寺庙,在山间悠长曲折的小道上缓缓而行,他行行走走,一柱香的时间,越过了一个山头,再次回望远处的小寺庙,寺庙在山的另一边,宛如一个小小的盒子,藏匿在无穷无尽的大山之中,生怕别人寻到。

    小和尚幽幽地望了一眼,又深深地吸了口气,闭眼,像是想要斩断最后的留恋,前行,前行,那是否是佛的彼岸?

    他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一直和师傅在一起的时光岁月,想起了师傅诉说曾经云游时的趣事。他想,他也能成为像师傅一样的高僧,可是他又觉得不对,那就是一种执着,他要放下,他突然觉得有些纠结,曾经单纯的心思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也许再也回不去了,莫名的心思占据了他的思绪。

    未来又会怎样?

    那是恶魔的诱惑吗?

    红尘的力量太大了……

    他还未曾进入,仅仅徘徊在边缘,就已心乱如麻。

    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露出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忧虑,他并没有睁开眼睛,转身,仿佛为了忘却,为了不去记起那曾经的点点滴滴,再次睁眼,猛烈的阳光直刺他黑溜溜的大眼睛,灼烧着他留下了眼泪。

    红尘的力量太大了,犹如猛烈的阳光,小和尚突然觉得胆怯,无尽的悲凉将他包围了起来,他想回家,他害怕,他孤单,他饿了,他才只有五岁……

    红尘滚滚,宛如奔腾的江水,淹没了一切爱恨情仇;六尘飘渺,如同轻谢的落叶,承载着无尽的忧愁。

    话说小和尚悟能出了寺庙,孑然一身涉入红尘,才跨过了一个山头,回望着曾经温暖的家园,心中万分不舍,他回头看了又看,盼了又盼,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望见熟悉的身影,心中异常落寞。

    看着前方蜿蜒曲折无穷无尽的山路,他心中彷徨想着今后将要出去闯荡,没有老僧的相伴,顿觉伤心,不知不觉竟然落下了眼泪,哭了半天,已是暮色蔼蔼,燕雀归巢,山林幽暗,虫豸飞虱环绕于身,山蛙幽鼠栖息于林,风声瑟瑟,一片昏暗无光之色。

    小和尚独自蹲在杂草丛生的蜿蜒小路上,抱头低低啜泣着,又饿又累。偶尔抬头瞥了眼远处的小寺庙,月色昏暗,星光斑斓,幽幽的寺庙竟然早早地熄灭了灯火,如古老而又荒芜的鬼刹,出奇地寂静。

    渐渐地,小和尚哭累了,伴着月色浅浅地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红尘犹如巨兽一直追逐着他,张着血盆大口,宛如地狱魔神般汹涌而来,他拼命跑,拼命跑,前方的老僧却面无表情地冷冷注视着他……

    他惊醒了,惊恐地左顾右盼,夜色苍苍茫茫,伸手不见五指,尚未进食的肚子咕噜咕噜地起哄着,像是支持小和尚抗议着难熬的红尘。

    小和尚愣愣地呆了下,忽然又觉得委屈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又落了下来,夜风瑟瑟,星空幽幽,小和尚在黑暗之中独自又哭了些许时候,说不出地凄惨。

    他摸黑打算起来,手一撑,却摸着了圆溜溜的东西,抓过来细细一摸,像是包子,凑近鼻子边一闻,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扑鼻而来,小和尚咽了咽口水,随后用袖子擦了擦,这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一个,意犹未尽,小和尚又摸黑在小路上细细摸索起来,不多时又找到一个,两个落肚,才觉得满足,继续寻找,沿着小路细细寻来,握着第三个包子,心满意足地把他揣在怀里,他又回头想再想看看远处的小寺庙,可月色昏暗,山影重重,一时间竟怎么也找不到了。

    小和尚茫然的看了看周围的山影环绕,感受着黑夜浅浅的低吟,他像是一个迷途的小孩,无助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过了良久,才像是放下了执着,咬着嘴唇迎着月色,缓缓而行。

    夜幕笼罩,圆月如同明灯,悬挂在夜幕之中指引着众生。可众生愚钝,又有哪个体会到了日月星辰别有用心的指引!

    夜依旧静谧,像是不屑于众生那难以明喻的愚钝,依旧自顾自地沉默不语。

    依照着影息精灵的指点,小和尚不知疲倦地奔走,仿佛他一停下来就会落入红尘的漩涡之中,再也难以达到彼岸。

    那是一次无休无止的行走,小和尚从未赶过如此远的距离,像是师傅曾经述说的故事,一群和尚西游历经磨难,取得真经。

    一只野兔拦住了前路,愣愣地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兔子依旧向着前方行进。

    一条小溪拦住了前路,小和尚低头痴痴地看了看溪水中的月光,皎洁月光如同佛晕一般笼罩在他的头顶,笑了。

    继续向前,钢铁森林郁郁葱葱,小和尚像是走进了地狱,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万丈的高楼,连绵的大桥,匍匐的堡垒……

    这是彼岸的历练,小和尚暗暗地给自己打着气,加油!加油!前进!前进!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影息精灵的指引下,小和尚又转了个弯,低着头痴痴地又赶了数十米路,大口喘息着抬头看了看前方。

    明亮的路灯下面,一个身影茕茕孑立。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微笑。

    那是小师弟!

    不!

    那是彼岸!

    那一刻,他笑了,笑得哭了。

    那一夜,他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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