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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青木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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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沙海,炽热的风不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沙浪。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片发光的防护镜,这里是荒原之城的边境。一艘搁浅在沙里的货运飞艇显得尤为引人注目。显然是因为动力不足,瘫痪在了这。一队白色甲胄的琉璃之城的侦查兵正对飞艇勘探着。黑胡子也在其中,他看了看不远处的荒原之城,对着左肩上的记录仪说道:“飞艇在距离荒原之城两公里处熄火,怀疑遗民已经进入荒原之城。叛军可能与荒原之城有关。”

    浅岚家住在骑士广场附近,她的父母都是冰川战役的烈士,姑姑顾莲是琉璃之城掌管律法的法官之一。或许是职业使然,顾莲的性格近于严苛,做事情一丝不苟,而且几乎不会出差错。这样的个性也蔓延到她在日常生活中的待人接物上,不过对于浅岚,这个她唯一的侄女,她一向的疼爱有加的。这种疼爱多表现在禁止她外出上,顾莲不是一个擅于表达自己的人,加上浅岚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老是在外面闯祸,久而久之,姑侄间的关系演变成了约束与反抗恶性循环。

    从星辰咖啡馆回来后,顾莲就把浅岚锁在家里,也不许她打电话给夏殇。浅岚现在很少会反驳她什么,也从不与她争辩,只是安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越是这样,顾莲心里就越不安。自从冰川战役以后,浅岚性格上的变化一直让她忧心忡忡。以前活泼开朗的她,从病床上醒来就变得安静,嗜睡,总是做噩梦,而且,还成了能感应到焚族的感应者。这一系列的变化让顾莲心力交瘁,她担心那次惨剧给浅岚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可是各个城市有名的医疗机构都找遍了,谁也说不出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如今虽然把她关在家里,可是顾莲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她不明白浅岚为什么执迷于出城和上战场,她们明明已经感受过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疼痛了。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顾莲站起身走过去,按下接听键。一个虚拟的影像从电话上升起来,是司南法师。

    “今天是琉璃学院开学的日子,小岚该去报道了。”司南法师开门见山地说道。

    “为什么?”顾莲有些恼怒地对他说道,“为什么您要小岚去琉璃学院?我的哥哥和嫂嫂都牺牲在了冰川,我不想让我侄女重蹈覆辙。”

    “我理解,顾莲。”司南法师宽慰道,“这是权宜之计,你也知道一味的约束她只会适得其反。琉璃学院虽说主旨是为战场培养战士,但是其中的艰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的,或许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她就会改变想去战场的想法。”

    “可是,她要是毕了业,进了琉璃公会怎么办?”顾莲不安地问道。

    “现在形势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在前线已经处于优势。”司南法师说,“就算她真的去了战场,有小殇在,她不会有事的。”

    “您这么肯定?”

    “是啊,不要小看了这些孩子。”司南法师笑了笑说道,“而且,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尊重他们要比否定他们明智得多。”

    顾莲咬了咬嘴唇,没有搭腔。

    “你能帮我叫一下小岚吗?我有几句话要和她说。”司南法师对她说道。

    顾莲看了看浅岚的房间,点了点头。她慢慢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顾莲又敲了一遍,随即她预感到不对劲,用力推开房门。房间里没有人,窗户开着,桌子上留着一个粉红色的留言海星。顾莲急忙跑过去往下看。一条绳子从窗台垂到下面楼层的阳台上。顾莲看着落差近百米的楼下空荡荡的街道,生气地一把扯回了绳子。返身走到桌子前,按了一下海星正中的按钮,浅岚的影像从上面投射出来。

    “小姨,我去琉璃学院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不要担心。等学校放假我会回来当面跟您道歉的,也请您不要生气,抱歉!”

    顾莲愣愣地看着影像里浅岚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司南法师还在等。

    “我想她应该自己去了吧?”司南法师看到顾莲独自从房间里出来,已经猜到了八分。

    顾莲点点头,她对司南法师说道:“我想请求您一件事情。”

    “请讲。”

    “请您提高她和小殇的毕业难度。”顾莲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我说了可不算,琉璃学院现在归白先生管。”司南法师微笑着对她说道,“不过,”他又补充道,“你知道,想从白先生手里毕业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顾莲松了口气,随即又有点担忧地对祭司说道:“那他应该不会为难小殇吧?”她对白先生的印象并不太好,因为那人总给人一种看不透的狡诈的感觉。

    “这个我们无权干涉,”司南法师捋了捋胡须说道,“白先生虽性格乖张,不过做事一向十分有分寸,想来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小殇的事,最多只是额外增加他的训练难度而已。”

    琉璃之城14街。

    14街在琉璃之城算不上规模最大,却是人口最密集的一条街。街道全长11公里,一座一座坚固而陈旧的房子相互拥簇着沿街排开,这些房子都是上层塔楼的根基。墙壁上都爬满了苔藓和扭曲的管道,路边随意堆放着垃圾和废料,这里生活着琉璃之城最落魄也最危险的一群人,几乎每个月都会从14街诞生一两个遗民。

    白天的14街略显空荡,因为居民们基本都去了城市的各个工厂里工作,以赚取自己的生活资本。在一块不大的方形空地上,有一群7、8岁大的小孩子趁着街上没人,正互相追逐着一颗发着金色荧光的足球。这些孩子身上和脸上沾满灰尘和泥土,不过他们毫不在乎,因为这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刻。

    一个比其他孩子都壮实的小男孩把挡在前面的一个小个子撞倒,然后将球踩在脚下。“小悠,敢不敢接我的超级旋风球!”小胖子对着不远处的一个穿着红衣服的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挑衅道。小胖子显然是他们中的孩子王,那个被他撞倒的小个子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敢说什么。“如果你接住了,这周宅子里的卫生我包了!”

    其他的小孩子都停止吵闹,停下来看着他们。小悠是他们这些孩子里唯一敢跟孩子王叫板的,虽然她长得十分可爱,大大的深褐色眼镜,看起来有些柔弱,但是熟悉她的小伙伴都知道,这个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发起狠来能让比她大几岁的孩子都害怕。平时胖子欺负其他孩子的时候,也只有她敢挺身而出与其抗衡,所以在这些孩子心里,小悠的地位颇高,甚至超过了只会用武力揍人的胖子。对此胖子一直很不满,一有机会就向小悠发起挑战。

    “这可是你说的,”小悠站直了身体,望着气势汹汹的孩子王笑嘻嘻地说道,“放马过来吧,胖克。”

    “我叫卢克!”卢克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一脸郁闷。脚下一使劲,足球“唰”的一声呈一条金色的弧线飞了出去。卢克虽然才9岁,但是由于体型大,这一脚的力量也着实不小。

    小悠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飞速射来的足球,刚想伸手去接,却发现足球的轨迹在中途改变,往他右边飞去。她不由得心里一急,想也不想就朝右边猛扑过去。

    “小心!”那头的孩子们都一声惊呼,小悠听到伙伴们的叫喊声,才偏头看到右边的空地上堆着一大堆断裂的大理石柱,石柱的断裂口都如刀锋一般锐利,齐刷刷地正对着自己。要是撞上,就算不死,身上也免不了要多几个窟窿。可是小悠这时已经无法止住倾倒的身形,只好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几个胆小的孩子都吓得捂住脸哭了起来,卢克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脸惊恐地呆立在原地。

    “嘭!”的一声,所有的孩子都赶紧把眼睛闭上,害怕看见血腥的一幕。不过他们却没有听到小悠的惨叫声,反而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没事吧?”

    小悠觉得自己跌落的速度被一阵风带了起来,这阵风将自己轻轻包裹住。她睁开眼睛,巷子里主要的光源来自头顶飘浮的橙黄色路灯,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逆光的脸,头发和脸的轮廓都勾勒着温暖的亮光。

    “夏殇哥哥!”小悠认出了他,惊喜地叫道。才发觉自己正被夏殇抱在怀里,不由得小脸一红。

    “外出守则第一条是什么?”夏殇放下满脸通红的小悠,笑着问她道。

    “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小悠还抱着足球,满脸通红地小声答道。“对不起,夏殇哥哥。因为这里离家近,我就没注意。”她不好意思地对夏殇笑了笑,回头去看那些倒在空地上的石柱,惊讶地发现参差不齐的断裂口已经被切得像镜面一样平滑,还微微冒着白烟。

    “下次要记得哦。”夏殇揉了揉小悠的脑袋笑道。

    “夏殇哥哥!”小悠还没回答,其他的孩子一窝蜂地跑了过来,围着夏殇上蹿下跳。

    “你没事吧,小悠?”卢克跑过来心有余悸地对小悠说道。

    小悠摇了摇头,她把球递给卢克,也和其他孩子一起围到夏殇身边。

    “今天不用上课吗?”夏殇看了看不远处一座比周围的房子略为宽敞的屋子说道,屋子的白灰色大门半开着,门右侧的牌子上写着“青木宅”几个字。青木宅是一所孤儿院,收养琉璃之城里无父无母,又没有人领养的孩子。老院长就叫青木,是这栋宅子的主人,他在焚族入侵时失去了全部的亲人,于是用自己的房子和积蓄办起了这所孤儿院。夏殇第一次遇到他是在冰川战役的前一年,当时青木院长在骑士广场旁边那些从横交错的巷子里迷了路,是夏殇带他找回到这里。孤儿院的孩子们十分热情友好,跟夏殇颇为合得来。于是夏殇此后便成了孤儿院的常客,一有机会就来这里,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带吃的,和他们一起玩一起劳动。多年以来,就算青木先生已经去世,但夏殇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

    “天道院长去领这周的粮食了。”小悠争着答道,她的脸依然红扑扑的。虽然夏殇来的次数不算少,可是每次见到他,小悠都会不自觉的收敛起平时的假小子性格,变得小鸟依人般乖巧。“莫莉老师刚给我们上完数学课,本来让我们在宅子里休息,我们想偷跑出来踢一会儿球……”想起刚才经历的险境,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莫莉老师?”夏殇有点惊讶地问道,青木院长去世以后,学院一直由他的义子,也是夏殇的好朋友青木天道管理。青木宅目前仍收养着15个孤儿,青木老院长留下的积蓄只够维持基本生活,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请老师。平常都是天道来教孩子们知识和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当然他和浅岚也会不时来帮忙,所以此时听到小悠说有个莫莉老师,夏殇不免有些惊讶。

    “莫莉老师是半个月前才来的,夏殇哥哥应该还没见过她。”小悠笑着说。

    “是院长从上层捡回来的漂亮姐姐哦!”卢克在一旁人小鬼大地对夏殇说道。

    “捡回来?”夏殇有些好笑地望着他,“这话是天道说的吧?”卢克做了个鬼脸点点头。

    “对了,今天小岚姐姐没跟你一起来吗?”小悠往巷口的方向望了望问道。平常夏殇每次都是和浅岚一起来,因此这些孩子都习惯了。这次见夏殇一个人来,小悠倒是有些高兴,虽然她才8岁,但是心里对于那个总是和夏殇走在一起的姐姐不知不觉已经开始产生了抵触情绪。

    “嗯。”夏殇对她说道,“不过已经给她留了信息,她收到的话应该会来这里的。”

    “夏殇哥哥今天有没有带好吃的给我们?”卢克嬉皮笑脸地摇了摇夏殇的胳膊问道。夏殇和浅岚每次来都会给孩子们带礼物,零食或者衣服,这也是这些孩子们见到他如此欢乐的原因之一。当然,也有例外。

    “胖克,夏殇哥哥能来看我们已经足够了,你怎么能只想着吃啊!”小悠不满地瞪着卢克说道,她可不是因为夏殇带给他们的礼物才喜欢他的。

    “我叫卢克。”卢克重申道,他自知刚才踢球的事情主要责任在自己身上,虽然现在小悠毫发无伤,可是他依然不好跟她争辩什么。

    “当然有了,”夏殇看着他们吵闹的样子,心里略过一丝温情,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糖果对孩子们说道,“限量版风味糖果,谁要吃?”

    除了小悠,其他孩子都激动的举起手去够夏殇手里的糖果,他们平时鲜少能吃到零食,一袋糖果对于他们的诱惑力不亚于一顿大餐。

    “都有哦,卢克你把糖果分给大家。”夏殇笑着对兴奋不已的孩子们说道。

    卢克虽然平时霸道,但是对于院长和夏殇的话却极为顺从。他接过夏殇手里的糖果袋子,逐个给孩子们分发糖果,一副小队长的气派。

    “卢克!小悠!不是叫你们带大家在屋子里休息吗?谁让你们跑出来的!”一个严厉地声音传过来,卢克和小悠一惊,回头看到莫莉老师正从门里探出头望着他们来。

    莫莉一头金色齐耳短发,穿着干练的褐色工作装,眉头微蹙,努力想表现出威严的感觉,可是秀气的脸庞却怎么也让人害怕不起来。在看到夏殇以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快速从门里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孩子们中间,一把将孩子们拉到自己身后,强作镇定地盯着夏殇说道:“这位先生,你想对这些孩子做什么?告诉你哦,我们就住在这里,孩子们的父亲也在家,你要是……”

    “莫莉老师,这是夏殇哥哥,不是坏人。”小悠绕过莫莉老师,拉着夏殇的胳膊对莫莉解释道。

    “莫莉老师吧,我叫夏殇,是天道的朋友。”夏殇有些哭笑不得地对面前这个装腔作势的美少女说道。

    “嗯?夏殇?”莫莉老师一愣,随即大叫了一声,“夏殇!”把夏殇和孩子们都吓了一跳。

    “啊,是我……”夏殇有点犹豫地看了一眼小悠和卢克,两个小家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表示他们已经对这个咋咋呼呼的老师习以为常了。

    “你就是天道经常提起的小殇吧?”莫莉一把抓着夏殇的胳膊说道,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放开他,脸上升起两团红晕,“抱歉……我看到你在给孩子们吃东西,还以为……你知道,这一片的治安很混乱……”

    “嗯,我明白。”夏殇笑着点点头,“看到莫莉老师你这么关心这些孩子,我很高兴。”

    莫莉老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他说道,“我们先进屋吧,天道去上层领物资了,过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好。”夏殇答应了一声,领着小悠跟在莫莉和孩子们身后向青木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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