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心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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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一位主编看这本小说，说了一个字：“冷”。
冷么？的确。都市里的人，冷。都市里的情，冷。
在都市里，赢得爱情，收获爱情的，是大款，是成功人士。
如果，你在事业上并不成功，奉劝你一句，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做一个小市民。
或者，干脆去到农村里。至少，你在田里种下什么，付出你自己的劳动，还能够收获点什么。
别再梦想那飘渺的爱情了！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多数人都把握不住的梦！在都市里，你将很有可能是一无所获的。
陈进黎是冷的。陈莺飞最后也是冷的。都市里的情都是冷的！
想要热的？
有啊！都市里的气温，一直是蛮高的。无论夏天还是冬天，只要你想要取暖，对着个空调外机就可以找到那感觉！
“我祝你抬头见喜，低头拣钱。祝你千事顺心，万事如意！祝你左手拿美钞，右手拿英镑，祝你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开公司赚大钱，开连锁店，上市，祝你天天好，月月好，年年好，好得不得了，好得不能再好，最好啊，是把中国银行搬回您家！”这样的客套话，一说一大串的。
可能么？想想先！
真正可能的，倒是：“我祝你身体好。祝你冬天暖和，夏天凉快，吃得下，睡得着。”这样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来得实在！
可怜的人啊，现实点吧！
生存在都市里的人哪，现实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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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就在叶纷飞和陈莺飞相识的时候，陈进黎那里确是已经出了状况。这个状况，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他所经历的这件事情，让他由一个有理想、热血的年轻人，向一个冷漠的、漠然的都市人转型。
这，就叫做成熟么？这可恨的成熟！曾经，陈进黎唾弃这样的成熟。可是今天，他又不得不成熟。这就是现实。这就是都市。
刘欣颖曾多次的祝他，做个好梦！因为遇见刘欣颖，已经是在这件事生后的十多年。所以陈进黎回答她：“对不起，我不做梦了！”
......
那一天......
s市一幢老式的洋房内，挤挤的坐了一圈人。
陈进黎就坐在圈子的中央。
身边的人全是他的亲戚，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边疆十年习惯的豪爽，此刻在陈进黎的身上再也看不见半分。陈进黎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却气愤得无处挥出他愤怒的一拳。他的手不断的战抖着------但在他的亲戚面前，他却不出半点脾气，只有默默的低头。
......
陈进黎的牙齿咬得紧紧的，胸腹剧烈的起伏着。他的心砰砰的跳，声音猛烈得好像是龙舟赛上激动的鼓声。他全身每一骨节、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如果此刻他不是坐在沙上，双脚不是正好摆在地板上，身边不是围坐着这么多的长辈，他一定会被愤怒之火焚身！
胸腹之间怒气的气压不断的强大，好像有一颗已经燃着了导火索的炸弹埋在他的胸中。他又象极了一头见到了血色，又被刺激过了的公牛，狂暴得想马上就冲出大门，奔上街头。可是他的四肢又被束缚住了，他唯有沉默，唯有低头，因为一切是因为他而起。错，也只有怪他自己！
客厅里的气氛相当的沉闷，陈家的六个长辈轮番的训斥着陈进黎。
“叫你不要和些酒肉朋友往来，可你偏偏不听，还引狼入室！”
“叫你多学习学习，可你就是好玩！”
“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父母为了你操了那么多的心，吃了那么多的苦，可你怎么就是不争气呢？”
“我们家里怎么会出你这样的人呢？”
......
陈进黎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训斥中不间断的颤抖着！他全身的能量在一点一滴的流失着，渐渐的被消耗得干干净净。他渐渐的无力，可是他的大脑却倍加清晰，因为他的脑中、此刻，只写着两个大字，那就是----愤怒！
长辈们仍然你一句我一句的训斥着，刺激着陈进黎......
陈进黎的心中......
唯有愤怒！唯有强压着的愤怒！
那---是----终、极、愤、怒！
只有曾经愤怒到了双手不断的颤抖的人，才会明白，什么样才叫：终-极-愤-怒！
（三）
“什么？”董强一巴掌拍下，面前的茶杯蹦了一蹦才落回到桌面，溅了一桌子的水。“姜炜这小王八蛋，不想混了是不是啊？你放心，全包在我的身上！我会让他吃多少进去，再加倍的吐还出来！”
“我是担心的是他还不出这笔钱！”陈进黎尽量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不还？他敢？我叫几个人，上他们家搬东西去！”董强不屑的道。
“那个......会不会闹出点什么事情出来？”陈进黎还是对这种混混的做法有点担忧。尽管他是有理，可是一旦有警察、法院的插手进来的话，事情也不太好弄！
“怕什么啊，是他无理在先！”董强不高兴了。
“我有两三天没看见他了！”顾波在一边表意见。“不如我们晚上去找找他吧！”
“去他家里找么？”陈进黎问。
“去游戏房啊，小子不是喜欢赌钱的么？他不在家，不在外面玩，还能有什么地方好去的？”顾波道。
这个董强，和顾波两个人，是这一区的混混。在9o年代初，s市的混混是相当多的。特别是夏天，一路走过去，看见在小街的马路两边，摆了两张躺椅纳凉，又摆着一张台子上面有着两杯茶水边上有一只热水瓶的，那就多半是个混混的。不喝酒的时候，自然是喝茶抽烟的啦。可是陈进黎并不喜欢和混混们玩在一起，整天的就是扯点女人啊，混在街头啊，一个人打十几二十个的啊，如此等等的事情......下了班走在路上，或者是出来买个东西的啥的，正好碰到一个相熟的混混，人家伸手一招吧，总得过去打个招呼。不给他面子吧，很麻烦的。给了他面子吧，就要在那坐下，听他吹自己的辉煌历史，听他的女人缘，一听就听上一两个钟头的。不说别的吧，那屁股可是受不了的了！
那个年头在s市的混混，其实也不是太惹事的。但是一旦惹恼了他，可是相当的麻烦！新开的饭店，不给面子的话，他叫上十几个人，到你饭店里要一壶茶，一人占上一个大桌子坐上一天，还自带花生米自带报纸自带干粮的。要是这家饭店收茶水费的话还好，一天下来至少可以收包烟钱。如果茶水是免费的那就更加的惨了，不光一文钱收不到还要倒贴开水。三天下来，厨房里连个油锅也不起，顶多是给员工的烧烧职工饭菜，只有指望着关门打烊了！
但是这个年头的混混，特别是s市的混混，和香港片的古惑仔又有所不同。他们是打架是闹事，可是不结成社团，不是黑社会。这点要感谢中国的警察叔叔，把大城市的治安搞得很好，社区的阿姨大妈们又相当关心着邻里的一举一动，任他们想闹腾也闹腾不出来什么大动静。打架斗殴的事情么也是有的，不过多是大混混叫小混混，在郊区来上一架真的，或者是在两区交界警力比较疏松的地段。
混混们对‘义’是很讲究的。你敬他一尺，他也会让着你，多少的不说。要是有事情叫他帮忙了，特别是些有热闹瞧，有架打的事情，那是绝对的不含糊，绝对的为曾经是朋友的帮忙的。
董强就是这个区里混得比较好的一个混混，毒类的事情他是不做的，打架啊，骗骗小孩子钱啊，赌钱啊设局骗人两把的倒是常常做。反正骗的钱也不是很多------只要你忘记了这件事就算。真的要去找他算帐的话，他混混的本事就出来了，你是绝对搞不过他的！
陈进黎就是因为和董强没事聊上那么两句，和顾波经常一起去游戏机房打打游戏机打打台球什么的，和他们相熟起来的。平时没什么事，就是闲扯淡。现在有事情找上混混们的门了，他们倒还真的是义气，一把就把陈进黎的事情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
都市里本来都是有情的。
只是因为无情的人太多，无情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大家才都变成了无情。
陈进黎是在做第一份工作前，在试验宾馆认识姜炜的。他应聘的那家是餐厅，因为正处于装修中，餐厅委托试验宾馆代为培训员工。在培训期间，他遇见姜炜。姜炜的父母也是在6o年代的初期去的边疆，姜炜也是在边疆出生的。两个人的岁数相仿，情况又相仿，惺惺相惜之下，就玩到了一起。
姜炜和陈进黎的不同处，一是陈进黎的父母还在边疆上班，而姜炜的父母已经辞职回了s市老家。但是s市的住房很是紧张，姜炜一家又一下找不到工作，只有到厂里面去打零时工，还得租了房子住。第二点不同的地方是，姜炜因为父母辞职回来，户口还没有完全报进，他的学业也就耽搁掉了，只能缀学在家，一边找工作一边联系可能接受他的学校。但是s市的教育质量比边疆的要高上很多，那个时候学校的收费又相对比较低，学校主要抓升学率的，对于边远地区来的学生一般是不接受的，所以姜炜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在外面瞎晃晃，晃呢又没陈进黎晃得好，就晃成了一个混混不是混混的，小瘪三。
那个年头找工作也不好找啊！改革是改革了，可还没有完全的放开。没有完全实行市场化运作，单位里也是固定工多，零时工很少的。要找份工作，往往要到街道里去登记。否则的话，给别人打下手烧锅炉运煤的，还没人要呢！
姜炜于是也相当的可怜，因为父母每天是大早上的就出门上班去了，家里有饭，但是只能够给他一点点的零花钱。那个年头的时间好打啊，水平稍微好一点点的，飞机啊，街头霸王之类的游戏，一元钱四个币的可以打一下午的时间。然后呢，看见有高手来玩，大家伙人山人海的围在外面取经，看什么地方是躲子弹的死角，怎样子过关才是最最省事的方法......
渐渐的游戏机房多了起来。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那些个就是现在所谓的赌.博.机，只知道是好玩的。最简单的唆哈机，五张牌，可以换牌，押分的。牌中有怪，怪是什么都可以代替的。但是最大的是五张怪，翻不知道多少倍，反正是爆机了。押个5元钱，开出来两对，就翻一翻变成1o元。还可以拍大小，7以上的是大，7以下的是小，拍中的话就是翻倍。
姜炜就是这个时候开始迷上了赌博机，口袋里有个1o元2o元的就去一下。刚开始的时候是赢，多少的赢上一点点。整天就笑嘻嘻的，在陈进黎的面前装一把老大的样子。陈进黎也没有想过，姜炜的没工作，怎么可能手脚比他还大呢？要是那个时候细想一下，可能后来的那件事情也就不会生了......
夏天的时候，s市的街道开始不再安静。有人整晚的睡在躺椅上在户外纳凉。有聚上六七个人甩扑克的。也有下四国大战的。姜炜没事的时候会过来找陈进黎。陈进黎有时候也就拿了把躺椅和他一起躺在楼底下乘凉。
次数多了以后，陈进黎也渐渐的叫姜炜上家里吃点便饭。反正是多双筷子的事，也幸好那个时候城市的粮食供应基本上已经放开。陈进黎因为是从边疆回来s市，和爷爷住在一起，除非是周末，家里只有他和大他6o岁的爷爷两个人。一来二去以后，姜炜和陈进黎的爷爷也熟络起来，有时候还和爷爷说上两句笑话。
......
姜炜和爷爷聊聊天，使得他不再寂寞。这一切，本来都是好事情。可是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这个时候，陈进黎已经在餐厅里上班，做切配也就是厨工。每天的对着一大袋的土豆，一大包的卷心菜，和鱼啊鸡啊之类的。刚开始进厨房的时候连菜也没有切过，第一天手上就是三刀，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之后，才换成了1o天左右一刀。辛苦的混过来了，陈进黎算是有了一口饭可以吃。他的心里也相当的愉快。毕竟，厨师也不是什么丢人的工作。民以食为天么，厨师虽然在古代的时候和戏子之类的排在一挡，可也是靠自己的双手在劳动的啊。他还梦想着有机会的话，去读个厨师证书的出来，说不定的，这辈子就靠这个吃饭了！
陈进黎在单位里上班，工作压力就相当的大，而且他还在读自学考试的财会专业。这个想法是相当不错的----不象时下的年轻人，因为在高中的时候相当的拼命，一进大学就开始使劲的玩，尝试谈朋友，尝试感情生活。然后呢？一出校门才现了不对：地球上的大学生现在是越来越多的了，有一张文凭而且没有实际工作经历的，找工作是相当的困难。陈进黎则不同，只要他在餐厅里继续的工作下去，再把财会专科的文凭拿到了手上，那是绝对的饿不死的了！
陈进黎就这样努力着，上班，学习，渐渐的在家里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姜炜在陈进黎家的时间却多了起来。
陈进黎的爷爷有退休工资。可是他有七个子女，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大家轮流给的。s市的住房面积太小，大家也就是一周来看看长辈的。
这天，小姑来看爷爷。却现爷爷停了药。爷爷是有骨质增生的，又有高血压，每天的药吃下去都是一把把的。忽然看见他停了药，小姑很奇怪。再三的追问下，爷爷才说出了真相：原来姜炜多次上门，哭求软磨的，竟然前前后后的从爷爷的手上借走了3ooo元钱！那个年头，陈进黎上班才拿到35o元一个月，其中的5o还是奖金部分。3ooo元可不是个小数目！
于是，之前的一场家庭批斗会就在小姑的提议下开始了......
......
（四）
“姜炜！”陈进黎怒喝，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有如炸雷。
五六米开外，一个瘦高个愣了一下，忽然拔腿就跑。
那年头，s市还没有专门的小区管理制度。楼房和平房和私房之间，布局很不合理。熟悉道路的人，只要动作够敏捷，就可以甩掉追兵。老城区里就更是麻烦。七拐八弯的小路多得要命，据说当年的日本人进来那里也是找不到北的了。
姜炜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也是很熟悉的，一个冲刺，就望左侧的一条小弄堂里闪。
“站住！”姜炜的面前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并不高大，但是声音却熟悉到让他有点恐惧！
“强哥......”姜炜站住，无奈的听着身后陈进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董强冷哼：“你倒是挺难找的啊，达了啊？”
“哪里......”姜炜的声音低到了可以和蚂蚁交流。
“那就还钱。”董强侧了侧身子，和陈进黎、顾波正好站成了一个三角形。而姜炜的身体，则被他们三人逼得贴上了背后的墙壁。
“什么......钱？”姜炜的头一低，嘴里含糊的出蚊子一样的嗡嗡声。
“还装糊涂？”陈进黎更是盛怒，一掌就拍在了比他还高上五六公分的姜炜的头上。
“呃呃，我没钱。我......我全输光了......”姜炜呢喃着。
“去你妈妈的！”陈进黎听到他这样说话，再也忍不住了，一拳头就砸在了姜炜的肚子上。姜炜虾米似的弯下了腰。这是陈进黎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主动的出手打人。他一向不喜欢打架，也认为很多的时候没有必要打架。即使在边疆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学校里的风气很不好，他也没有和别的同学一样在书包里带上把匕的防身。因为他不需要。混混们也是正常人，混混们也是讲道理的，混混们甚至比一般的人更讲义气。大家客客气气的，即使在他面对成心来找茬的混混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平静。客客气气的的说话。
其实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捧他一下，给了他面子，人家就也会给还你面子的。董强和顾波也是因为陈进黎的客气，给他们面子，所以两个人才会在这一次给面子帮陈进黎的忙。
顾波顺手就是一巴掌的拍在了姜炜的脑袋上，冷冷的道：“站好了！”
陈进黎的拳头已经伸到了姜炜的脸前。他可以容忍朋友对他不起，可以任朋友拖着钱不还，可是万万不能容忍别人伤害到自己的家人------更何况，这次姜炜还是利用了 和自己的友谊，去欺骗陈进黎八十岁的爷爷。这个就是罪不可赦了！之前的家庭会议，更是把陈进黎批评到了及至，让陈进黎在陈家再无名誉可言，他很有可能这一辈子在陈家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顾波的一巴掌比陈进黎的拳头快了半拍，也让他愤怒的拳头终于没有让姜炜的脸上大开染坊。
陈进黎好容易的，才从自己攥紧了的拳头里，拔出一根手指比向姜炜：“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我......还......”姜炜说道，但是他的说话明显的吞吞吐吐。明显的言不由衷。
陈进黎没现他的不对，只是顺口的说下去：“还，你还得出么？三千块钱，都够我存上一整年的了！你准备怎么还？”
“三千？”姜炜抬起头来，很吃惊的样子。零零碎碎的，他从陈进黎的爷爷那里，软磨硬泡的借出来的钱，都是几十、一百的，最多的一次也就一百五十元。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数，到了后来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反正是钱一进他的口袋，他就转去了游戏房。手上一有了钱，就去给唆哈机上分。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赢一点点，越到了后来他输得就越多。基本保持在十赌九输的地步。偶尔赢上一次，也就是够他买包烟抽、吃顿稍微好点的东西。可是越是输他就越是想去翻本，就越是挖空心思去想钱。
陈进黎泄着他的怒火，可没有注意到姜炜表情的变化。见姜炜呆在了那里不说话，就又准备老拳伺候！
董强伸手，挡住了陈进黎的手。混了两三年的江湖了，也见了不少的市面。他马上感觉到了姜炜不对头的地方。想了一想，他冷笑道：“哼！他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借了多少钱吧！”
“不会吧？”陈进黎也吃了一惊。
“我真的，不知道.....会有那么多的钱！”姜炜抬头看了一眼陈进黎，眼中流露出点乞求的神色。然后他又把脑袋低垂了下去。“我......借的次数......太多了.......”
鬼才信你！陈进黎在心底里暗骂。
“你就说怎么办吧？老子的时间可是相当宝贵的！”董强等了姜炜几秒钟，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连句整话也不会说的，就知道低着个头装傻，就不耐烦起来。
董强的吼声把姜炜的魂硬是拽了回来。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这才明白了现在是在受训。“我还，我还，我一定还！”他一迭声的说道。
“怎么还？什么时候还？”董强再问。
“给我，给我......三天时间！”
董强看看陈进黎。陈进黎想想道：“两天。我只给你两天。后天晚上天黑的时候，我一定要看到钱。也不麻烦你送上门了，我自己去你家里拿！”
......
董强道：“我们走！”转了个身，他又丢下一句话：“小子，你最好老实一点！这几天你也不用出门了。我已经放出风去了------本区的几个兄弟，认识你的，都会很照顾你的，见你一次扁一次！”
......
（五）
晚上九点。
家里有小孩子上学的家庭已经准备关灯睡觉觉了。四个男子忽然出现在一个院落里。
“梆梆梆 ......梆梆梆梆梆！”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响起。
几秒钟后，院落里的其他大人都出来了。
“怎么啦？有事么？”一个胖一点的男人问道。
“找这家人算账！欠老子钱不还！”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粗着喉咙道。
胖点的男人看了看四个男子：站在前面的两个，一个比较斯文相，一个就是刚才粗喉咙说话的那个男子。后面的两个人的脸色很阴沉，看上去不象是什么好人的样子。两个人的手全背在自己的身后，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的手上肯定都是藏有家伙的。
“哦，他们家没人。你们改天再来吧！”胖男人客气的说道。
“不行，他说好最晚今天还钱的！”粗喉咙没有理他。
“哦，那你们慢慢等。”胖男人身后的女人拉了拉男人的衣角，男人会意，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
院落中安静下来。
前面那个长相斯文点的转过身来，问身后的两个人：“你们再等一下，还是先回去？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晚上不回来的话......”那人的脸正对着灯光，原来正是陈进黎。他身边的，自然是董强。身后的两个男人，他倒是不熟，都是董强叫来的，据说都是狠角色。
“再等会吧！”一个男人说道，“敢让老子们白跑一趟，哼！这小子就算是这事完了，我还要单独的修理修理他！”
陈进黎掏出烟来，兜了一圈，在院落里跺步。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几个长辈是逼着他把钱要回来，并且，把老爷爷接到了其他亲戚的家里住，还说以后再也不让陈进黎和老爷爷一起住了。长辈们的心里，实际上已经是把陈进黎当成了坏人，危险大到了随时可以危害爷爷生命的坏人。
如果现在陈进黎把钱要回来，他在家族里还能保有一点点的地位------那还是家里人看在陈进黎父母的面子上。
如果陈进黎今天要不回来钱，那么他在家族里将失去所有的照顾，今后不会再给他在工作上，在生活上的照顾。一切将完全靠他自己。陈进黎对于陈家来说，将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外人。用最难听的话来说，就是说陈进黎将众叛亲离！
亲戚们本来就不太想接受自己，陈进黎知道。只是碍于陈进黎的父母是他们的兄弟，不得已而‘收留’陈进黎的。
在中学毕业时候生的一件事情，就让陈进黎初懂这些个，人情世故！
（六）
这件事情是生在几个月之前。从边疆转学回来s市的陈进黎即将面临高考。边疆的教育质量比s市的差没错，最主要的还是陈进黎不肯好好的读书。高中毕业顺利的通过，可是考大学的时候就出问题了。
陈进黎的一生中只真真的勤奋过一次。而且是在高三上半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才开始用功的。他的所有学科中只有数学和化学象点话在良，其他科目都在中下水平。英语更是极差的，从初一到高二的下学期，一共就及格过可怜的两次。但是在高中毕业考试的时候，s市统考的试卷相当的难，班级里有七八个同学还不及格，在这个情况下，陈进黎却考出了86分的高分，连英文老师兼班主任都看不懂他。其实陈进黎是在一个月内把初一到高中的所有的试卷抄了三遍。当时要是问他语法，他还是说不明白，但是给他试卷做题目，他就是能做到9o分左右。一个月的时间把英文补习到这样的成绩，也难怪连英文老师也看不懂！
但是可惜，他要补习的功课实在是太多了，要背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了。最后，他的物理和语文成绩还是差了点。他的毕业会考，总分在年纪组里派名相当的不理想。就凭他这样的成绩，参加高考的话极有可能名落孙山。
陈进黎的小姑妈，有一个玩的很好的姐妹。后来陈进黎的爷爷也就把她认了‘过房女儿’。陈进黎呢也自然是把她叫做‘姑妈’。这个‘姑妈’告诉陈进黎一个相当好的好消息：她有朋友在一个宾馆管理班，最后出来的学历是相当于大专。陈进黎在想了两天之后，认为自己也不是当年考进大学的料，就告诉‘姑妈’说自己去那个宾馆管理班，请‘姑妈’代为操办一下手续。如果是钱啊礼物啊上面有什么需要的，他可以和自己的父母要。‘姑妈’说没问题。
于是陈进黎权衡之下，干脆就放弃了考大学的准备，选择在家里休息。每隔两三天，他就打一个电话给‘姑妈’。
但就在学校里交志愿的那一天，陈进黎最后一次打电话给他‘姑妈’。这个电话整整的从早上打到了中午，才找到‘姑妈’。可是‘姑妈’却叹着气告诉他，那个宾馆管理班已经招满人了！陈进黎一听之下就急了，匆匆的赶去学校。到了学校一打听，才知道报考大学的志愿已经在上午统一的交去了区教育局......回天乏术！现在即使是陈进黎想要拼一下，想冲一下考大学，也没有机会了！陈进黎的眼前一片漆黑......
直到陈进黎的父母分析给他听的时候，他才明白可能是自己太相信人了，太相信自己这个所谓的‘姑妈’了！极有可能，是‘姑妈’因为自己儿子当年也是高考，如果陈进黎不参加高考的话，自然是考不上大学的了。她儿子是大学生，陈进黎不是，这样的话，她儿子在家里就会比陈进黎高上一头。
当然，‘姑妈’并不一定是这样的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绝对没有尽心尽力的为陈进黎办这件事。而这件事，多少影响了陈进黎的一生。
人情冷暖？
情薄如纸吧！
......
十点。院落里只剩下路灯的光芒。几户刚才还亮着灯的人家，都熄灯了，就是不知道是真的睡觉，还是因为怕惹祸上身......
这个年头还没有通宵电影，更没有网吧、连舞厅和酒吧也是早早的收档，12点以后街道上不要说是行人，连出租车也见不到几辆。当天的天上也没有月亮，时间就很难打。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陈进黎向三个猛男哥哥道歉，再一圈香烟。烟是那个年头流行的红塔山。“看样子他们今天是不一定回来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让你们白跑一趟！”
“明天上我那喝酒去！”董强也出来打了个哈哈。
秋凉。都市里的夜还是有点寒意的。陈进黎打了个喷嚏，忙转向董强说道：“嗯......我们也走吧？看样子，今天他们是不一定回来的了。我明天一大早再来等他，他们家不能不回来睡觉的吧！晚了，回去吧，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
董强摇头：“麻烦是不麻烦的。就是这小子......也实在是太不象话了！”他狠狠的在姜家的门上又砸了两拳：“小子敢和我玩花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走出院子，董强冷冷的道：“明天我叫几个兄弟过来，在他家门口坐等上一天。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不上厕所不做饭不回来睡觉？只要是一见他露头。哼哼！有得他好看的！”转头，他又和陈进黎吹上了：“他敢涮我？以后我不会再给他好果子吃！哼哼，在这一区的地面上，见他一次扁他一次！直接把他扁到不能在这一区混！”（当年在s市，还不是家家有厕所的。象这样的院落，平房和私房相结合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公共的倒马桶洗刷马桶的地方，水龙头也是公用的，烧饭的地方也是两三家人合用一处，如果姜炜想躲，是不可能在家里呆上整天整夜的。而姜炜的父母，自然是要回家来的。今次没有遇见，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今天是夜班！）
（七）
躺在床上，陈进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爷爷已经被亲戚们接去了自己家里，理由是担心在这里住着那个姜炜的又上门来骚扰爷爷。陈进黎自己的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们是担心和自己一起玩的人会伤害到爷爷------其实也就是说------他们不再信任自己，不敢再让爷爷和陈进黎住在一起，再把爷爷托付给他照顾。
这是陈进黎的失败！这是他做人的失败！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引狼入室’这个名词被众长辈们用得是活灵活现的，压在陈进黎的心上，象一块巨石，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因为这一件事，他在长辈们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也在同辈甚至是小他一辈还没有成年的侄子侄女的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一大早，陈进黎匆匆吃过了早饭去单位上班，一不小心的又在左手上剁了一刀。看着涌出的鲜血，感觉着手指上的疼痛，他心里的压抑稍微轻了一点。愤怒！陈进黎再一次想起了这个字眼。
两点，陈进黎去了趟董强的家，就先去了姜炜那里，守株待兔。
“怎么样？”董强带了三个人过来，都是不认识的。
“还是没看见人。”陈进黎忙给几个看上去就是在‘混’的‘兄弟’派烟。他口袋里揣了两包外烟，那年头中华烟的价钱不是很高，才十来元一包，当时最流行的倒是走私渠道进来的外烟，万宝路啊健牌啊三五啊沙龙的什么。熊猫烟也买得到，不过价钱太高，分8oo和1ooo的两种，相对与陈进黎三百来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收入，那是天价！相同的概念放在姜炜借陈进黎爷爷的钱的问题上，陈进黎不是担心他不还，3ooo块钱啊，他是担心他还不出来！
天色渐渐的昏黄。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妇女走了过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来了！陈进黎看看董强，见他没有反应，就自己走上前去。
中年男子奇怪的转身：“你是？”
“啊，我是陈进黎。姜炜的朋友。来找姜炜。”陈进黎简单的介绍。
“哦。”中年男子脸上奇怪的表情消失，换了一种冷漠：“他大概不在家。这孩子野得很，现在经常不在家里。你们改天再来吧！”
“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等他。等到他回来为止！”陈进黎说道。
“有什么事情吗？”中年妇女问。
“他欠钱了，答应昨天晚上还的！”董强没好气的粗了一喉咙。
中年男子冷冷的看了董强一眼，从头上看到脚底，眼中充满了不屑。（这眼神直到了多年之后陈进黎才明白过来：当年城市的知识青年去边疆，吃了很多的苦，当他们终于回到城市的时候，他们也带回了在边疆养成的不怕苦的精神。他们对人是很客气的，但是真要碰到什么事情了，你就别想从他们的手上讨到点便宜！中年男子看董强一眼，已经看出他是一个混混。但是他不怕。城市里的年轻人毕竟是娇嫩的，不能和他们相比的。在边疆吃过的苦，已经让他们学会了坚强，和倔强。）
“他这样说，那你们找他去啊！”中年男人说完了这句话，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的态度让陈进黎相当的不舒服，也令董强相当的不爽。
......
中年妇女看了陈进黎他们一眼，没有说话，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后进屋。
“等一下！”董强抢上一步，挡住了门。
高个子的中年男子听到董强的声音，愣了一下，没有转身，却冷冷的说道：“你们明天再来吧，我们要休息了！”
他们怎么会如此的冷淡？？？再怎么说，姜炜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吧，现在......怎么说得象姜炜的事情好象和他们两个大人无关似的！陈进黎心中满是愤怒，可是在这一刻，面对着姜炜的家长的时候，却忽然卡了壳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个时候的董强，虽然是在外面混了两三年，可是岁数毕竟还是不大。听到中年男子这样说话，心里就有点火气。但是想想这件事情最主要的是要把当事人找到才能说话，站在门口就犹豫了一下。毕竟是面对着两个成年人，是拉下脸来直接动粗？还是先缓上一缓，晚上再来？这件事情，姜炜如果不在场的话，也的确是不太好说！
董强身前，中年妇女听到中年男子这样一说，就准备过来关门。
陈进黎在外面有点急了。这事情再拖下去......该怎么解决呢？
......
“姜炜！”董强忽然大叫。
陈进黎和另外三个董强叫来的人听到董强的叫声，忙围了上去。那三个人的块头都比较大，一下就把陈进黎挤在了后面。
房间里没有开灯，从外面也是看不清楚屋子里面的情况的。本来姜炜的父母如果硬是拒绝外人进入他们家的话，董强、陈进黎他们也就只有在院子里等着喝风的命。可是董强却碰巧的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又碰巧的和姜炜的父亲说了几句话。短短的几秒钟后，一切可是都变了！
姜家借住的房间不大，单间，只有一个衣橱，一个双人床，一个沙，一个并不大的彩色电视机，多余就没有什么空间了。门边放着些生活必备品，房间里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床上，被子没有叠，却奇怪的弓起着。董强一眼望去，就感觉被子里面象是有个人在。当时董强就动了下小脑筋，有事没事的叫了声：“姜炜！”
他一叫，正要关门的姜炜妈呆了一呆，把头转向屋内。姜炜爸也是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转身。而床上，看似有人的被子，也在这一刻突然的抖动了一下！董强的面前是姜炜爸高大的身躯，姜炜妈又在董强的身侧，他的视角其实很小。但是姜炜妈却在这个时候往床上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已经告诉了董强-----那条被子里，一定是有问题的！
包括陈进黎在内的四个人全部挤进了房间，董强顺手打开了电灯。
床上高高瘦瘦的姜炜再也藏不下去，只好把绻起的身子展开，坐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进黎揉了揉被灯光刺痛的眼睛，冷冷的问。
姜炜坐在床边上，低垂着头。姜炜的父母一个站在床前，一个呆在门口，连姿势也没有变过。
“姜炜，你什么意思？”陈进黎再问。姜炜问他爷爷借钱，零零碎碎的有二三十次，用的是什么手段的就不说了。但他这样子逃避着不敢见人，不敢面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这就很是让人看不起了！躲？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的，没听过啊？
“姜炜和我说过了。”姜炜爸终于开口。“他说和你们闹了点矛盾，这几天就躲在家里不敢出去。现在你们既然找上门来了，该怎么样解决你们自己商量吧！”他说完话，就顾自往沙上一坐，也不招呼董强和陈进黎，掏了根烟出来抽着。末了还对姜炜妈说了一句：“你做饭去吧！”
这算什么意思？欠钱不还还装老大？董强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什么态度？我还问你什么态度呢！叫上几个混混的跑到我们家里来，我没报警叫人来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们的了！有什么话还不快说，说完了就走！”姜炜爸冷漠的说道。
陈进黎的火气再一次升腾起来！愤怒的时候，大家挥拳大开大合的来上一架，是消火的最佳方式。可是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不紧不慢的说话，口气又是阴阴的，陈进黎的火气就越的大了。
压了好一会火气，陈进黎才问道：“姜炜是不是没有和你们说清楚？那好，我再说一次！姜炜跑到我家里，问我爷爷前前后后的借了3ooo块钱。本来我还不知道的，结果我姑妈现爷爷连买药的钱也没有了，才知道有这样一件事。”
“我不是想来硬的。是姜炜答应我昨天晚上还钱的。我们等到好晚也没见到你们家里有人，所以今天才会冲过来！”
董强听陈进黎这样说，也插嘴道：“现在事情也说清楚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有这样的事情？”姜炜爸看看姜炜，姜炜低着头不说话。
“你真的有借这么多么？”姜炜爸再问。
姜炜仍然不开口说话。
可是也不需要他再说话。他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也就是承认了这件事。
“好吧。儿子连我也骗，我是没法管了！”姜炜爸吼了一句。
“你借人家那么多钱干什么啊？是不是真的啊？”姜炜妈也跑了进来，问道。
“单单是借钱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每次是乘我不在家的时候，去问我爷爷借！这个，可就说不过去了！”陈进黎说道。
“这个我不管。”姜炜爸呆了一会，忽然说道。
“你不管？”董强、陈进黎，五个人十只眼睛都瞪向了姜炜爸。
“我不管。”姜炜爸把烟头掐灭。“他是个成年人了，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靠家长的！是他自己的错，就由他自己来承担！”
董强很有趣的望着姜炜爸。“你真的，是不管了？”
“不管！”姜炜爸重复了一句。
“好的！”董强听到他的说话，一把就把姜炜从床上提了起来。
“放开！”姜炜妈忙抢上前去。
“放开？”董强笑：“也可以！”
“你想怎么样？”姜炜妈一手扯着自己的孩子，一边紧张的问道。
“还钱！”董强的口气重到了他自己的极限。
“还钱？”姜炜妈重复了一遍。
“还钱！”董强的语气加重，还点了下头。
“我们现在没钱还！”姜炜爸再点上一支烟，不紧不慢的说话。
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董强点一点头，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他也成年了，他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负责！”姜炜爸继续说道。
“那就是说你不管的啦？”董强问道：“好，那我们就要搬东西了！”
“随便你们！”姜炜爸吐出一口烟气：“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爱搬什么就搬什么吧！”
陈进黎听着姜炜爸的说话，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姜炜爸会是这样的态度，也没有想到姜炜家会是这样的！现在该怎么办呢？他看了董强。照他家里的情况看来，的确是没有什么东西好搬的！一台电视机？值不到一千多元钱！强行搬走又能怎么样呢？
根本就不解决问题！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叫他写张欠条，我们过几天再来！”董强叫来的人中，有一个提议道。
陈进黎看看董强，挠挠头，低声问：“好象......今天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你自己决定吧！”董强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
“姜炜！”陈进黎叫道。
“啊？”姜炜仿佛如梦初醒。
“该你了！”董强吼了一嗓子。
姜炜抖抖缩缩的站起身来，在床上抖抖的写完了一张借据。
董强拿起借据再看了一遍，感觉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又转向姜炜爸道：“那。麻烦你也来签个名吧？”
姜炜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
（在聊天群里，曾有人提问一个英语句子，原文是记不清楚了，因为本人的英文水平也欠佳。说是有个高三的女孩子对某某说了句话，在线翻译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陈进黎的解释是：世界上最远和最近的距离，也就是人心。）
（这句话是这样理解的：两个人可以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这个时候他们的距离是零，两颗心的距离，也几乎是零。但是事实上呢？你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难道就一定是在想你么？）
（但是，两个人如果彼此很了解对方，又彼此的信任，时刻想念着，把对方放在自己的心里。那么，即使是远隔了重洋，远隔了千山，又有什么可以阻挡两个人的思念，又有什么可能拆散两个人的爱情，或者是友谊呢？）
（在农村，你可以感觉得到的，只有淳朴，只有友谊。但是在这样的都市里，你还指望什么呢？在同一个办公室里，甚至是在同一张床上，你都不一定能感觉得到，什么是真正的零距离！）
......
爱情如此，友情如此！看着姜炜写着借据，陈进黎叹息着当时怎么会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说得真是实在啊！可叹的是，长辈们叫自己不要去结识些酒肉朋友，自己当时就是听不进去！现在呢？已经晚了！
看着姜炜把借据写完，陈进黎的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把借据拿给小姑妈看，小姑妈说由她来保管字条。家里算是有了个交代了，陈进黎稍微放了点心。可是之后，他再一次次的去找姜炜，姜炜总说是没钱，姜炜的父母也总是把责任推到姜炜的头上说与他们无关，陈进黎也就一次次的白跑，跑得他自己都没有兴趣再去他们家。渐渐的，陈进黎对这件事情开始懒散起来，再去姜炜家，他却已经搬家。再找到姜炜新家的时候，他们又再一次的搬家。到了后来，这件是事情竟然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的结果，即使是陈进黎本人，也是始料未及的。
数年之后，陈进黎也渐渐的淡忘了这一件曾经对他影响深刻的事情，对姜炜也已经再恨不起来。唯一后悔的一件事情是，当时的他实在不应该去找混混们帮忙（而当时他认为找混混可以比较简单的解决这一件事！），其实早就想到了姜炜，甚至是姜炜家里很有可能是拿不出这样子一笔钱来的，那为什么不干脆动用法律手段，直接上法院去，干脆把这事情闹闹大，或者告他个欺诈、欺骗老人的罪名，至少让他受段时间的管教，让他在里面洗洗脑袋的啊！
咳，过去的已经过去......
后悔的，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在陈家人的眼里，陈进黎的不听话，不象话，已经在他们的脑中成型！
人情冷漠，世态炎凉，陈进黎也终于看清。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不再是一个什么都相信的年轻人。
他不再轻易的信人，不再轻易的相信这世间所看得见的一切！
这......也就是所谓的现实吧......
一切，再不同与边疆的豪放！
再没有粗旷的风格。面前的，只有冷漠的都市。冷得，连人的心，都可以死掉！
（八）
至于陈莺飞，此刻在杭州，西湖读书的陈进黎的姐姐，在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竟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
因为这个时候，她也正陷在情感之中不能自拔......
......
‘粉刺男’吴威和两个男人的赌约即将到期。他又该怎么办呢？
叶纷飞会继续追求陈莺飞下去么？
还会有什么样的意外生呢？
敬请收看......
（一）
有一位主编看这本小说，说了一个字：“冷”。
冷么？的确。都市里的人，冷。都市里的情，冷。
在都市里，赢得爱情，收获爱情的，是大款，是成功人士。
如果，你在事业上并不成功，奉劝你一句，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做一个小市民。
或者，干脆去到农村里。至少，你在田里种下什么，付出你自己的劳动，还能够收获点什么。
别再梦想那飘渺的爱情了！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多数人都把握不住的梦！在都市里，你将很有可能是一无所获的。
陈进黎是冷的。陈莺飞最后也是冷的。都市里的情都是冷的！
想要热的？
有啊！都市里的气温，一直是蛮高的。无论夏天还是冬天，只要你想要取暖，对着个空调外机就可以找到那感觉！
“我祝你抬头见喜，低头拣钱。祝你千事顺心，万事如意！祝你左手拿美钞，右手拿英镑，祝你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开公司赚大钱，开连锁店，上市，祝你天天好，月月好，年年好，好得不得了，好得不能再好，最好啊，是把中国银行搬回您家！”这样的客套话，一说一大串的。
可能么？想想先！
真正可能的，倒是：“我祝你身体好。祝你冬天暖和，夏天凉快，吃得下，睡得着。”这样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来得实在！
可怜的人啊，现实点吧！
生存在都市里的人哪，现实点吧！
++++++++ +++++++
（二）
就在叶纷飞和陈莺飞相识的时候，陈进黎那里确是已经出了状况。这个状况，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他所经历的这件事情，让他由一个有理想、热血的年轻人，向一个冷漠的、漠然的都市人转型。
这，就叫做成熟么？这可恨的成熟！曾经，陈进黎唾弃这样的成熟。可是今天，他又不得不成熟。这就是现实。这就是都市。
刘欣颖曾多次的祝他，做个好梦！因为遇见刘欣颖，已经是在这件事生后的十多年。所以陈进黎回答她：“对不起，我不做梦了！”
......
那一天......
s市一幢老式的洋房内，挤挤的坐了一圈人。
陈进黎就坐在圈子的中央。
身边的人全是他的亲戚，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边疆十年习惯的豪爽，此刻在陈进黎的身上再也看不见半分。陈进黎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却气愤得无处挥出他愤怒的一拳。他的手不断的战抖着------但在他的亲戚面前，他却不出半点脾气，只有默默的低头。
......
陈进黎的牙齿咬得紧紧的，胸腹剧烈的起伏着。他的心砰砰的跳，声音猛烈得好像是龙舟赛上激动的鼓声。他全身每一骨节、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如果此刻他不是坐在沙上，双脚不是正好摆在地板上，身边不是围坐着这么多的长辈，他一定会被愤怒之火焚身！
胸腹之间怒气的气压不断的强大，好像有一颗已经燃着了导火索的炸弹埋在他的胸中。他又象极了一头见到了血色，又被刺激过了的公牛，狂暴得想马上就冲出大门，奔上街头。可是他的四肢又被束缚住了，他唯有沉默，唯有低头，因为一切是因为他而起。错，也只有怪他自己！
客厅里的气氛相当的沉闷，陈家的六个长辈轮番的训斥着陈进黎。
“叫你不要和些酒肉朋友往来，可你偏偏不听，还引狼入室！”
“叫你多学习学习，可你就是好玩！”
“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父母为了你操了那么多的心，吃了那么多的苦，可你怎么就是不争气呢？”
“我们家里怎么会出你这样的人呢？”
......
陈进黎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训斥中不间断的颤抖着！他全身的能量在一点一滴的流失着，渐渐的被消耗得干干净净。他渐渐的无力，可是他的大脑却倍加清晰，因为他的脑中、此刻，只写着两个大字，那就是----愤怒！
长辈们仍然你一句我一句的训斥着，刺激着陈进黎......
陈进黎的心中......
唯有愤怒！唯有强压着的愤怒！
那---是----终、极、愤、怒！
只有曾经愤怒到了双手不断的颤抖的人，才会明白，什么样才叫：终-极-愤-怒！
（三）
“什么？”董强一巴掌拍下，面前的茶杯蹦了一蹦才落回到桌面，溅了一桌子的水。“姜炜这小王八蛋，不想混了是不是啊？你放心，全包在我的身上！我会让他吃多少进去，再加倍的吐还出来！”
“我是担心的是他还不出这笔钱！”陈进黎尽量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不还？他敢？我叫几个人，上他们家搬东西去！”董强不屑的道。
“那个......会不会闹出点什么事情出来？”陈进黎还是对这种混混的做法有点担忧。尽管他是有理，可是一旦有警察、法院的插手进来的话，事情也不太好弄！
“怕什么啊，是他无理在先！”董强不高兴了。
“我有两三天没看见他了！”顾波在一边表意见。“不如我们晚上去找找他吧！”
“去他家里找么？”陈进黎问。
“去游戏房啊，小子不是喜欢赌钱的么？他不在家，不在外面玩，还能有什么地方好去的？”顾波道。
这个董强，和顾波两个人，是这一区的混混。在9o年代初，s市的混混是相当多的。特别是夏天，一路走过去，看见在小街的马路两边，摆了两张躺椅纳凉，又摆着一张台子上面有着两杯茶水边上有一只热水瓶的，那就多半是个混混的。不喝酒的时候，自然是喝茶抽烟的啦。可是陈进黎并不喜欢和混混们玩在一起，整天的就是扯点女人啊，混在街头啊，一个人打十几二十个的啊，如此等等的事情......下了班走在路上，或者是出来买个东西的啥的，正好碰到一个相熟的混混，人家伸手一招吧，总得过去打个招呼。不给他面子吧，很麻烦的。给了他面子吧，就要在那坐下，听他吹自己的辉煌历史，听他的女人缘，一听就听上一两个钟头的。不说别的吧，那屁股可是受不了的了！
那个年头在s市的混混，其实也不是太惹事的。但是一旦惹恼了他，可是相当的麻烦！新开的饭店，不给面子的话，他叫上十几个人，到你饭店里要一壶茶，一人占上一个大桌子坐上一天，还自带花生米自带报纸自带干粮的。要是这家饭店收茶水费的话还好，一天下来至少可以收包烟钱。如果茶水是免费的那就更加的惨了，不光一文钱收不到还要倒贴开水。三天下来，厨房里连个油锅也不起，顶多是给员工的烧烧职工饭菜，只有指望着关门打烊了！
但是这个年头的混混，特别是s市的混混，和香港片的古惑仔又有所不同。他们是打架是闹事，可是不结成社团，不是黑社会。这点要感谢中国的警察叔叔，把大城市的治安搞得很好，社区的阿姨大妈们又相当关心着邻里的一举一动，任他们想闹腾也闹腾不出来什么大动静。打架斗殴的事情么也是有的，不过多是大混混叫小混混，在郊区来上一架真的，或者是在两区交界警力比较疏松的地段。
混混们对‘义’是很讲究的。你敬他一尺，他也会让着你，多少的不说。要是有事情叫他帮忙了，特别是些有热闹瞧，有架打的事情，那是绝对的不含糊，绝对的为曾经是朋友的帮忙的。
董强就是这个区里混得比较好的一个混混，毒类的事情他是不做的，打架啊，骗骗小孩子钱啊，赌钱啊设局骗人两把的倒是常常做。反正骗的钱也不是很多------只要你忘记了这件事就算。真的要去找他算帐的话，他混混的本事就出来了，你是绝对搞不过他的！
陈进黎就是因为和董强没事聊上那么两句，和顾波经常一起去游戏机房打打游戏机打打台球什么的，和他们相熟起来的。平时没什么事，就是闲扯淡。现在有事情找上混混们的门了，他们倒还真的是义气，一把就把陈进黎的事情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
都市里本来都是有情的。
只是因为无情的人太多，无情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大家才都变成了无情。
陈进黎是在做第一份工作前，在试验宾馆认识姜炜的。他应聘的那家是餐厅，因为正处于装修中，餐厅委托试验宾馆代为培训员工。在培训期间，他遇见姜炜。姜炜的父母也是在6o年代的初期去的边疆，姜炜也是在边疆出生的。两个人的岁数相仿，情况又相仿，惺惺相惜之下，就玩到了一起。
姜炜和陈进黎的不同处，一是陈进黎的父母还在边疆上班，而姜炜的父母已经辞职回了s市老家。但是s市的住房很是紧张，姜炜一家又一下找不到工作，只有到厂里面去打零时工，还得租了房子住。第二点不同的地方是，姜炜因为父母辞职回来，户口还没有完全报进，他的学业也就耽搁掉了，只能缀学在家，一边找工作一边联系可能接受他的学校。但是s市的教育质量比边疆的要高上很多，那个时候学校的收费又相对比较低，学校主要抓升学率的，对于边远地区来的学生一般是不接受的，所以姜炜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在外面瞎晃晃，晃呢又没陈进黎晃得好，就晃成了一个混混不是混混的，小瘪三。
那个年头找工作也不好找啊！改革是改革了，可还没有完全的放开。没有完全实行市场化运作，单位里也是固定工多，零时工很少的。要找份工作，往往要到街道里去登记。否则的话，给别人打下手烧锅炉运煤的，还没人要呢！
姜炜于是也相当的可怜，因为父母每天是大早上的就出门上班去了，家里有饭，但是只能够给他一点点的零花钱。那个年头的时间好打啊，水平稍微好一点点的，飞机啊，街头霸王之类的游戏，一元钱四个币的可以打一下午的时间。然后呢，看见有高手来玩，大家伙人山人海的围在外面取经，看什么地方是躲子弹的死角，怎样子过关才是最最省事的方法......
渐渐的游戏机房多了起来。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那些个就是现在所谓的赌.博.机，只知道是好玩的。最简单的唆哈机，五张牌，可以换牌，押分的。牌中有怪，怪是什么都可以代替的。但是最大的是五张怪，翻不知道多少倍，反正是爆机了。押个5元钱，开出来两对，就翻一翻变成1o元。还可以拍大小，7以上的是大，7以下的是小，拍中的话就是翻倍。
姜炜就是这个时候开始迷上了赌博机，口袋里有个1o元2o元的就去一下。刚开始的时候是赢，多少的赢上一点点。整天就笑嘻嘻的，在陈进黎的面前装一把老大的样子。陈进黎也没有想过，姜炜的没工作，怎么可能手脚比他还大呢？要是那个时候细想一下，可能后来的那件事情也就不会生了......
夏天的时候，s市的街道开始不再安静。有人整晚的睡在躺椅上在户外纳凉。有聚上六七个人甩扑克的。也有下四国大战的。姜炜没事的时候会过来找陈进黎。陈进黎有时候也就拿了把躺椅和他一起躺在楼底下乘凉。
次数多了以后，陈进黎也渐渐的叫姜炜上家里吃点便饭。反正是多双筷子的事，也幸好那个时候城市的粮食供应基本上已经放开。陈进黎因为是从边疆回来s市，和爷爷住在一起，除非是周末，家里只有他和大他6o岁的爷爷两个人。一来二去以后，姜炜和陈进黎的爷爷也熟络起来，有时候还和爷爷说上两句笑话。
......
姜炜和爷爷聊聊天，使得他不再寂寞。这一切，本来都是好事情。可是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这个时候，陈进黎已经在餐厅里上班，做切配也就是厨工。每天的对着一大袋的土豆，一大包的卷心菜，和鱼啊鸡啊之类的。刚开始进厨房的时候连菜也没有切过，第一天手上就是三刀，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之后，才换成了1o天左右一刀。辛苦的混过来了，陈进黎算是有了一口饭可以吃。他的心里也相当的愉快。毕竟，厨师也不是什么丢人的工作。民以食为天么，厨师虽然在古代的时候和戏子之类的排在一挡，可也是靠自己的双手在劳动的啊。他还梦想着有机会的话，去读个厨师证书的出来，说不定的，这辈子就靠这个吃饭了！
陈进黎在单位里上班，工作压力就相当的大，而且他还在读自学考试的财会专业。这个想法是相当不错的----不象时下的年轻人，因为在高中的时候相当的拼命，一进大学就开始使劲的玩，尝试谈朋友，尝试感情生活。然后呢？一出校门才现了不对：地球上的大学生现在是越来越多的了，有一张文凭而且没有实际工作经历的，找工作是相当的困难。陈进黎则不同，只要他在餐厅里继续的工作下去，再把财会专科的文凭拿到了手上，那是绝对的饿不死的了！
陈进黎就这样努力着，上班，学习，渐渐的在家里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姜炜在陈进黎家的时间却多了起来。
陈进黎的爷爷有退休工资。可是他有七个子女，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大家轮流给的。s市的住房面积太小，大家也就是一周来看看长辈的。
这天，小姑来看爷爷。却现爷爷停了药。爷爷是有骨质增生的，又有高血压，每天的药吃下去都是一把把的。忽然看见他停了药，小姑很奇怪。再三的追问下，爷爷才说出了真相：原来姜炜多次上门，哭求软磨的，竟然前前后后的从爷爷的手上借走了3ooo元钱！那个年头，陈进黎上班才拿到35o元一个月，其中的5o还是奖金部分。3ooo元可不是个小数目！
于是，之前的一场家庭批斗会就在小姑的提议下开始了......
......
（四）
“姜炜！”陈进黎怒喝，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有如炸雷。
五六米开外，一个瘦高个愣了一下，忽然拔腿就跑。
那年头，s市还没有专门的小区管理制度。楼房和平房和私房之间，布局很不合理。熟悉道路的人，只要动作够敏捷，就可以甩掉追兵。老城区里就更是麻烦。七拐八弯的小路多得要命，据说当年的日本人进来那里也是找不到北的了。
姜炜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也是很熟悉的，一个冲刺，就望左侧的一条小弄堂里闪。
“站住！”姜炜的面前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并不高大，但是声音却熟悉到让他有点恐惧！
“强哥......”姜炜站住，无奈的听着身后陈进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董强冷哼：“你倒是挺难找的啊，达了啊？”
“哪里......”姜炜的声音低到了可以和蚂蚁交流。
“那就还钱。”董强侧了侧身子，和陈进黎、顾波正好站成了一个三角形。而姜炜的身体，则被他们三人逼得贴上了背后的墙壁。
“什么......钱？”姜炜的头一低，嘴里含糊的出蚊子一样的嗡嗡声。
“还装糊涂？”陈进黎更是盛怒，一掌就拍在了比他还高上五六公分的姜炜的头上。
“呃呃，我没钱。我......我全输光了......”姜炜呢喃着。
“去你妈妈的！”陈进黎听到他这样说话，再也忍不住了，一拳头就砸在了姜炜的肚子上。姜炜虾米似的弯下了腰。这是陈进黎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主动的出手打人。他一向不喜欢打架，也认为很多的时候没有必要打架。即使在边疆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学校里的风气很不好，他也没有和别的同学一样在书包里带上把匕的防身。因为他不需要。混混们也是正常人，混混们也是讲道理的，混混们甚至比一般的人更讲义气。大家客客气气的，即使在他面对成心来找茬的混混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平静。客客气气的的说话。
其实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捧他一下，给了他面子，人家就也会给还你面子的。董强和顾波也是因为陈进黎的客气，给他们面子，所以两个人才会在这一次给面子帮陈进黎的忙。
顾波顺手就是一巴掌的拍在了姜炜的脑袋上，冷冷的道：“站好了！”
陈进黎的拳头已经伸到了姜炜的脸前。他可以容忍朋友对他不起，可以任朋友拖着钱不还，可是万万不能容忍别人伤害到自己的家人------更何况，这次姜炜还是利用了 和自己的友谊，去欺骗陈进黎八十岁的爷爷。这个就是罪不可赦了！之前的家庭会议，更是把陈进黎批评到了及至，让陈进黎在陈家再无名誉可言，他很有可能这一辈子在陈家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顾波的一巴掌比陈进黎的拳头快了半拍，也让他愤怒的拳头终于没有让姜炜的脸上大开染坊。
陈进黎好容易的，才从自己攥紧了的拳头里，拔出一根手指比向姜炜：“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我......还......”姜炜说道，但是他的说话明显的吞吞吐吐。明显的言不由衷。
陈进黎没现他的不对，只是顺口的说下去：“还，你还得出么？三千块钱，都够我存上一整年的了！你准备怎么还？”
“三千？”姜炜抬起头来，很吃惊的样子。零零碎碎的，他从陈进黎的爷爷那里，软磨硬泡的借出来的钱，都是几十、一百的，最多的一次也就一百五十元。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数，到了后来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反正是钱一进他的口袋，他就转去了游戏房。手上一有了钱，就去给唆哈机上分。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赢一点点，越到了后来他输得就越多。基本保持在十赌九输的地步。偶尔赢上一次，也就是够他买包烟抽、吃顿稍微好点的东西。可是越是输他就越是想去翻本，就越是挖空心思去想钱。
陈进黎泄着他的怒火，可没有注意到姜炜表情的变化。见姜炜呆在了那里不说话，就又准备老拳伺候！
董强伸手，挡住了陈进黎的手。混了两三年的江湖了，也见了不少的市面。他马上感觉到了姜炜不对头的地方。想了一想，他冷笑道：“哼！他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借了多少钱吧！”
“不会吧？”陈进黎也吃了一惊。
“我真的，不知道.....会有那么多的钱！”姜炜抬头看了一眼陈进黎，眼中流露出点乞求的神色。然后他又把脑袋低垂了下去。“我......借的次数......太多了.......”
鬼才信你！陈进黎在心底里暗骂。
“你就说怎么办吧？老子的时间可是相当宝贵的！”董强等了姜炜几秒钟，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连句整话也不会说的，就知道低着个头装傻，就不耐烦起来。
董强的吼声把姜炜的魂硬是拽了回来。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这才明白了现在是在受训。“我还，我还，我一定还！”他一迭声的说道。
“怎么还？什么时候还？”董强再问。
“给我，给我......三天时间！”
董强看看陈进黎。陈进黎想想道：“两天。我只给你两天。后天晚上天黑的时候，我一定要看到钱。也不麻烦你送上门了，我自己去你家里拿！”
......
董强道：“我们走！”转了个身，他又丢下一句话：“小子，你最好老实一点！这几天你也不用出门了。我已经放出风去了------本区的几个兄弟，认识你的，都会很照顾你的，见你一次扁一次！”
......
（五）
晚上九点。
家里有小孩子上学的家庭已经准备关灯睡觉觉了。四个男子忽然出现在一个院落里。
“梆梆梆 ......梆梆梆梆梆！”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响起。
几秒钟后，院落里的其他大人都出来了。
“怎么啦？有事么？”一个胖一点的男人问道。
“找这家人算账！欠老子钱不还！”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粗着喉咙道。
胖点的男人看了看四个男子：站在前面的两个，一个比较斯文相，一个就是刚才粗喉咙说话的那个男子。后面的两个人的脸色很阴沉，看上去不象是什么好人的样子。两个人的手全背在自己的身后，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的手上肯定都是藏有家伙的。
“哦，他们家没人。你们改天再来吧！”胖男人客气的说道。
“不行，他说好最晚今天还钱的！”粗喉咙没有理他。
“哦，那你们慢慢等。”胖男人身后的女人拉了拉男人的衣角，男人会意，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
院落中安静下来。
前面那个长相斯文点的转过身来，问身后的两个人：“你们再等一下，还是先回去？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晚上不回来的话......”那人的脸正对着灯光，原来正是陈进黎。他身边的，自然是董强。身后的两个男人，他倒是不熟，都是董强叫来的，据说都是狠角色。
“再等会吧！”一个男人说道，“敢让老子们白跑一趟，哼！这小子就算是这事完了，我还要单独的修理修理他！”
陈进黎掏出烟来，兜了一圈，在院落里跺步。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几个长辈是逼着他把钱要回来，并且，把老爷爷接到了其他亲戚的家里住，还说以后再也不让陈进黎和老爷爷一起住了。长辈们的心里，实际上已经是把陈进黎当成了坏人，危险大到了随时可以危害爷爷生命的坏人。
如果现在陈进黎把钱要回来，他在家族里还能保有一点点的地位------那还是家里人看在陈进黎父母的面子上。
如果陈进黎今天要不回来钱，那么他在家族里将失去所有的照顾，今后不会再给他在工作上，在生活上的照顾。一切将完全靠他自己。陈进黎对于陈家来说，将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外人。用最难听的话来说，就是说陈进黎将众叛亲离！
亲戚们本来就不太想接受自己，陈进黎知道。只是碍于陈进黎的父母是他们的兄弟，不得已而‘收留’陈进黎的。
在中学毕业时候生的一件事情，就让陈进黎初懂这些个，人情世故！
（六）
这件事情是生在几个月之前。从边疆转学回来s市的陈进黎即将面临高考。边疆的教育质量比s市的差没错，最主要的还是陈进黎不肯好好的读书。高中毕业顺利的通过，可是考大学的时候就出问题了。
陈进黎的一生中只真真的勤奋过一次。而且是在高三上半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才开始用功的。他的所有学科中只有数学和化学象点话在良，其他科目都在中下水平。英语更是极差的，从初一到高二的下学期，一共就及格过可怜的两次。但是在高中毕业考试的时候，s市统考的试卷相当的难，班级里有七八个同学还不及格，在这个情况下，陈进黎却考出了86分的高分，连英文老师兼班主任都看不懂他。其实陈进黎是在一个月内把初一到高中的所有的试卷抄了三遍。当时要是问他语法，他还是说不明白，但是给他试卷做题目，他就是能做到9o分左右。一个月的时间把英文补习到这样的成绩，也难怪连英文老师也看不懂！
但是可惜，他要补习的功课实在是太多了，要背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了。最后，他的物理和语文成绩还是差了点。他的毕业会考，总分在年纪组里派名相当的不理想。就凭他这样的成绩，参加高考的话极有可能名落孙山。
陈进黎的小姑妈，有一个玩的很好的姐妹。后来陈进黎的爷爷也就把她认了‘过房女儿’。陈进黎呢也自然是把她叫做‘姑妈’。这个‘姑妈’告诉陈进黎一个相当好的好消息：她有朋友在一个宾馆管理班，最后出来的学历是相当于大专。陈进黎在想了两天之后，认为自己也不是当年考进大学的料，就告诉‘姑妈’说自己去那个宾馆管理班，请‘姑妈’代为操办一下手续。如果是钱啊礼物啊上面有什么需要的，他可以和自己的父母要。‘姑妈’说没问题。
于是陈进黎权衡之下，干脆就放弃了考大学的准备，选择在家里休息。每隔两三天，他就打一个电话给‘姑妈’。
但就在学校里交志愿的那一天，陈进黎最后一次打电话给他‘姑妈’。这个电话整整的从早上打到了中午，才找到‘姑妈’。可是‘姑妈’却叹着气告诉他，那个宾馆管理班已经招满人了！陈进黎一听之下就急了，匆匆的赶去学校。到了学校一打听，才知道报考大学的志愿已经在上午统一的交去了区教育局......回天乏术！现在即使是陈进黎想要拼一下，想冲一下考大学，也没有机会了！陈进黎的眼前一片漆黑......
直到陈进黎的父母分析给他听的时候，他才明白可能是自己太相信人了，太相信自己这个所谓的‘姑妈’了！极有可能，是‘姑妈’因为自己儿子当年也是高考，如果陈进黎不参加高考的话，自然是考不上大学的了。她儿子是大学生，陈进黎不是，这样的话，她儿子在家里就会比陈进黎高上一头。
当然，‘姑妈’并不一定是这样的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绝对没有尽心尽力的为陈进黎办这件事。而这件事，多少影响了陈进黎的一生。
人情冷暖？
情薄如纸吧！
......
十点。院落里只剩下路灯的光芒。几户刚才还亮着灯的人家，都熄灯了，就是不知道是真的睡觉，还是因为怕惹祸上身......
这个年头还没有通宵电影，更没有网吧、连舞厅和酒吧也是早早的收档，12点以后街道上不要说是行人，连出租车也见不到几辆。当天的天上也没有月亮，时间就很难打。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陈进黎向三个猛男哥哥道歉，再一圈香烟。烟是那个年头流行的红塔山。“看样子他们今天是不一定回来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让你们白跑一趟！”
“明天上我那喝酒去！”董强也出来打了个哈哈。
秋凉。都市里的夜还是有点寒意的。陈进黎打了个喷嚏，忙转向董强说道：“嗯......我们也走吧？看样子，今天他们是不一定回来的了。我明天一大早再来等他，他们家不能不回来睡觉的吧！晚了，回去吧，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
董强摇头：“麻烦是不麻烦的。就是这小子......也实在是太不象话了！”他狠狠的在姜家的门上又砸了两拳：“小子敢和我玩花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走出院子，董强冷冷的道：“明天我叫几个兄弟过来，在他家门口坐等上一天。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不上厕所不做饭不回来睡觉？只要是一见他露头。哼哼！有得他好看的！”转头，他又和陈进黎吹上了：“他敢涮我？以后我不会再给他好果子吃！哼哼，在这一区的地面上，见他一次扁他一次！直接把他扁到不能在这一区混！”（当年在s市，还不是家家有厕所的。象这样的院落，平房和私房相结合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公共的倒马桶洗刷马桶的地方，水龙头也是公用的，烧饭的地方也是两三家人合用一处，如果姜炜想躲，是不可能在家里呆上整天整夜的。而姜炜的父母，自然是要回家来的。今次没有遇见，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今天是夜班！）
（七）
躺在床上，陈进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爷爷已经被亲戚们接去了自己家里，理由是担心在这里住着那个姜炜的又上门来骚扰爷爷。陈进黎自己的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们是担心和自己一起玩的人会伤害到爷爷------其实也就是说------他们不再信任自己，不敢再让爷爷和陈进黎住在一起，再把爷爷托付给他照顾。
这是陈进黎的失败！这是他做人的失败！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引狼入室’这个名词被众长辈们用得是活灵活现的，压在陈进黎的心上，象一块巨石，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因为这一件事，他在长辈们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也在同辈甚至是小他一辈还没有成年的侄子侄女的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一大早，陈进黎匆匆吃过了早饭去单位上班，一不小心的又在左手上剁了一刀。看着涌出的鲜血，感觉着手指上的疼痛，他心里的压抑稍微轻了一点。愤怒！陈进黎再一次想起了这个字眼。
两点，陈进黎去了趟董强的家，就先去了姜炜那里，守株待兔。
“怎么样？”董强带了三个人过来，都是不认识的。
“还是没看见人。”陈进黎忙给几个看上去就是在‘混’的‘兄弟’派烟。他口袋里揣了两包外烟，那年头中华烟的价钱不是很高，才十来元一包，当时最流行的倒是走私渠道进来的外烟，万宝路啊健牌啊三五啊沙龙的什么。熊猫烟也买得到，不过价钱太高，分8oo和1ooo的两种，相对与陈进黎三百来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收入，那是天价！相同的概念放在姜炜借陈进黎爷爷的钱的问题上，陈进黎不是担心他不还，3ooo块钱啊，他是担心他还不出来！
天色渐渐的昏黄。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妇女走了过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来了！陈进黎看看董强，见他没有反应，就自己走上前去。
中年男子奇怪的转身：“你是？”
“啊，我是陈进黎。姜炜的朋友。来找姜炜。”陈进黎简单的介绍。
“哦。”中年男子脸上奇怪的表情消失，换了一种冷漠：“他大概不在家。这孩子野得很，现在经常不在家里。你们改天再来吧！”
“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等他。等到他回来为止！”陈进黎说道。
“有什么事情吗？”中年妇女问。
“他欠钱了，答应昨天晚上还的！”董强没好气的粗了一喉咙。
中年男子冷冷的看了董强一眼，从头上看到脚底，眼中充满了不屑。（这眼神直到了多年之后陈进黎才明白过来：当年城市的知识青年去边疆，吃了很多的苦，当他们终于回到城市的时候，他们也带回了在边疆养成的不怕苦的精神。他们对人是很客气的，但是真要碰到什么事情了，你就别想从他们的手上讨到点便宜！中年男子看董强一眼，已经看出他是一个混混。但是他不怕。城市里的年轻人毕竟是娇嫩的，不能和他们相比的。在边疆吃过的苦，已经让他们学会了坚强，和倔强。）
“他这样说，那你们找他去啊！”中年男人说完了这句话，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的态度让陈进黎相当的不舒服，也令董强相当的不爽。
......
中年妇女看了陈进黎他们一眼，没有说话，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后进屋。
“等一下！”董强抢上一步，挡住了门。
高个子的中年男子听到董强的声音，愣了一下，没有转身，却冷冷的说道：“你们明天再来吧，我们要休息了！”
他们怎么会如此的冷淡？？？再怎么说，姜炜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吧，现在......怎么说得象姜炜的事情好象和他们两个大人无关似的！陈进黎心中满是愤怒，可是在这一刻，面对着姜炜的家长的时候，却忽然卡了壳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个时候的董强，虽然是在外面混了两三年，可是岁数毕竟还是不大。听到中年男子这样说话，心里就有点火气。但是想想这件事情最主要的是要把当事人找到才能说话，站在门口就犹豫了一下。毕竟是面对着两个成年人，是拉下脸来直接动粗？还是先缓上一缓，晚上再来？这件事情，姜炜如果不在场的话，也的确是不太好说！
董强身前，中年妇女听到中年男子这样一说，就准备过来关门。
陈进黎在外面有点急了。这事情再拖下去......该怎么解决呢？
......
“姜炜！”董强忽然大叫。
陈进黎和另外三个董强叫来的人听到董强的叫声，忙围了上去。那三个人的块头都比较大，一下就把陈进黎挤在了后面。
房间里没有开灯，从外面也是看不清楚屋子里面的情况的。本来姜炜的父母如果硬是拒绝外人进入他们家的话，董强、陈进黎他们也就只有在院子里等着喝风的命。可是董强却碰巧的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又碰巧的和姜炜的父亲说了几句话。短短的几秒钟后，一切可是都变了！
姜家借住的房间不大，单间，只有一个衣橱，一个双人床，一个沙，一个并不大的彩色电视机，多余就没有什么空间了。门边放着些生活必备品，房间里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床上，被子没有叠，却奇怪的弓起着。董强一眼望去，就感觉被子里面象是有个人在。当时董强就动了下小脑筋，有事没事的叫了声：“姜炜！”
他一叫，正要关门的姜炜妈呆了一呆，把头转向屋内。姜炜爸也是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转身。而床上，看似有人的被子，也在这一刻突然的抖动了一下！董强的面前是姜炜爸高大的身躯，姜炜妈又在董强的身侧，他的视角其实很小。但是姜炜妈却在这个时候往床上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已经告诉了董强-----那条被子里，一定是有问题的！
包括陈进黎在内的四个人全部挤进了房间，董强顺手打开了电灯。
床上高高瘦瘦的姜炜再也藏不下去，只好把绻起的身子展开，坐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进黎揉了揉被灯光刺痛的眼睛，冷冷的问。
姜炜坐在床边上，低垂着头。姜炜的父母一个站在床前，一个呆在门口，连姿势也没有变过。
“姜炜，你什么意思？”陈进黎再问。姜炜问他爷爷借钱，零零碎碎的有二三十次，用的是什么手段的就不说了。但他这样子逃避着不敢见人，不敢面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这就很是让人看不起了！躲？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的，没听过啊？
“姜炜和我说过了。”姜炜爸终于开口。“他说和你们闹了点矛盾，这几天就躲在家里不敢出去。现在你们既然找上门来了，该怎么样解决你们自己商量吧！”他说完话，就顾自往沙上一坐，也不招呼董强和陈进黎，掏了根烟出来抽着。末了还对姜炜妈说了一句：“你做饭去吧！”
这算什么意思？欠钱不还还装老大？董强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什么态度？我还问你什么态度呢！叫上几个混混的跑到我们家里来，我没报警叫人来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们的了！有什么话还不快说，说完了就走！”姜炜爸冷漠的说道。
陈进黎的火气再一次升腾起来！愤怒的时候，大家挥拳大开大合的来上一架，是消火的最佳方式。可是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不紧不慢的说话，口气又是阴阴的，陈进黎的火气就越的大了。
压了好一会火气，陈进黎才问道：“姜炜是不是没有和你们说清楚？那好，我再说一次！姜炜跑到我家里，问我爷爷前前后后的借了3ooo块钱。本来我还不知道的，结果我姑妈现爷爷连买药的钱也没有了，才知道有这样一件事。”
“我不是想来硬的。是姜炜答应我昨天晚上还钱的。我们等到好晚也没见到你们家里有人，所以今天才会冲过来！”
董强听陈进黎这样说，也插嘴道：“现在事情也说清楚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有这样的事情？”姜炜爸看看姜炜，姜炜低着头不说话。
“你真的有借这么多么？”姜炜爸再问。
姜炜仍然不开口说话。
可是也不需要他再说话。他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也就是承认了这件事。
“好吧。儿子连我也骗，我是没法管了！”姜炜爸吼了一句。
“你借人家那么多钱干什么啊？是不是真的啊？”姜炜妈也跑了进来，问道。
“单单是借钱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每次是乘我不在家的时候，去问我爷爷借！这个，可就说不过去了！”陈进黎说道。
“这个我不管。”姜炜爸呆了一会，忽然说道。
“你不管？”董强、陈进黎，五个人十只眼睛都瞪向了姜炜爸。
“我不管。”姜炜爸把烟头掐灭。“他是个成年人了，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靠家长的！是他自己的错，就由他自己来承担！”
董强很有趣的望着姜炜爸。“你真的，是不管了？”
“不管！”姜炜爸重复了一句。
“好的！”董强听到他的说话，一把就把姜炜从床上提了起来。
“放开！”姜炜妈忙抢上前去。
“放开？”董强笑：“也可以！”
“你想怎么样？”姜炜妈一手扯着自己的孩子，一边紧张的问道。
“还钱！”董强的口气重到了他自己的极限。
“还钱？”姜炜妈重复了一遍。
“还钱！”董强的语气加重，还点了下头。
“我们现在没钱还！”姜炜爸再点上一支烟，不紧不慢的说话。
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董强点一点头，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他也成年了，他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负责！”姜炜爸继续说道。
“那就是说你不管的啦？”董强问道：“好，那我们就要搬东西了！”
“随便你们！”姜炜爸吐出一口烟气：“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爱搬什么就搬什么吧！”
陈进黎听着姜炜爸的说话，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姜炜爸会是这样的态度，也没有想到姜炜家会是这样的！现在该怎么办呢？他看了董强。照他家里的情况看来，的确是没有什么东西好搬的！一台电视机？值不到一千多元钱！强行搬走又能怎么样呢？
根本就不解决问题！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叫他写张欠条，我们过几天再来！”董强叫来的人中，有一个提议道。
陈进黎看看董强，挠挠头，低声问：“好象......今天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你自己决定吧！”董强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
“姜炜！”陈进黎叫道。
“啊？”姜炜仿佛如梦初醒。
“该你了！”董强吼了一嗓子。
姜炜抖抖缩缩的站起身来，在床上抖抖的写完了一张借据。
董强拿起借据再看了一遍，感觉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又转向姜炜爸道：“那。麻烦你也来签个名吧？”
姜炜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
（在聊天群里，曾有人提问一个英语句子，原文是记不清楚了，因为本人的英文水平也欠佳。说是有个高三的女孩子对某某说了句话，在线翻译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陈进黎的解释是：世界上最远和最近的距离，也就是人心。）
（这句话是这样理解的：两个人可以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这个时候他们的距离是零，两颗心的距离，也几乎是零。但是事实上呢？你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难道就一定是在想你么？）
（但是，两个人如果彼此很了解对方，又彼此的信任，时刻想念着，把对方放在自己的心里。那么，即使是远隔了重洋，远隔了千山，又有什么可以阻挡两个人的思念，又有什么可能拆散两个人的爱情，或者是友谊呢？）
（在农村，你可以感觉得到的，只有淳朴，只有友谊。但是在这样的都市里，你还指望什么呢？在同一个办公室里，甚至是在同一张床上，你都不一定能感觉得到，什么是真正的零距离！）
......
爱情如此，友情如此！看着姜炜写着借据，陈进黎叹息着当时怎么会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说得真是实在啊！可叹的是，长辈们叫自己不要去结识些酒肉朋友，自己当时就是听不进去！现在呢？已经晚了！
看着姜炜把借据写完，陈进黎的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把借据拿给小姑妈看，小姑妈说由她来保管字条。家里算是有了个交代了，陈进黎稍微放了点心。可是之后，他再一次次的去找姜炜，姜炜总说是没钱，姜炜的父母也总是把责任推到姜炜的头上说与他们无关，陈进黎也就一次次的白跑，跑得他自己都没有兴趣再去他们家。渐渐的，陈进黎对这件事情开始懒散起来，再去姜炜家，他却已经搬家。再找到姜炜新家的时候，他们又再一次的搬家。到了后来，这件是事情竟然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的结果，即使是陈进黎本人，也是始料未及的。
数年之后，陈进黎也渐渐的淡忘了这一件曾经对他影响深刻的事情，对姜炜也已经再恨不起来。唯一后悔的一件事情是，当时的他实在不应该去找混混们帮忙（而当时他认为找混混可以比较简单的解决这一件事！），其实早就想到了姜炜，甚至是姜炜家里很有可能是拿不出这样子一笔钱来的，那为什么不干脆动用法律手段，直接上法院去，干脆把这事情闹闹大，或者告他个欺诈、欺骗老人的罪名，至少让他受段时间的管教，让他在里面洗洗脑袋的啊！
咳，过去的已经过去......
后悔的，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在陈家人的眼里，陈进黎的不听话，不象话，已经在他们的脑中成型！
人情冷漠，世态炎凉，陈进黎也终于看清。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不再是一个什么都相信的年轻人。
他不再轻易的信人，不再轻易的相信这世间所看得见的一切！
这......也就是所谓的现实吧......
一切，再不同与边疆的豪放！
再没有粗旷的风格。面前的，只有冷漠的都市。冷得，连人的心，都可以死掉！
（八）
至于陈莺飞，此刻在杭州，西湖读书的陈进黎的姐姐，在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竟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
因为这个时候，她也正陷在情感之中不能自拔......
......
‘粉刺男’吴威和两个男人的赌约即将到期。他又该怎么办呢？
叶纷飞会继续追求陈莺飞下去么？
还会有什么样的意外生呢？
敬请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