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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秋收后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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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一章 秋收后嫁女

    今天白天突然得知了好友去世消息,从高中就开始朋友,如今还是花一样年纪,过年时候还跟我聊男友和以后生活,就这么让人措手不及地离开了。[四&库*书*小说网siksh]一整天都把自己埋首码字中,不想让脑子空下来,不想让手停下来,因为怕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以往点点滴滴,就会忍不住掉眼泪,真,也许只能说,愿她一路走好,希望下辈子还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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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天还没热起来,王寡妇来找方氏说想去林氏娘家看看那个后生,方氏自然没有别说得,跟林氏约好了日子,便陪着王寡妇一起过去相看。

    看过之后连方氏都不得不说,抛开家世不提,这个后生倒是个不错,看王寡妇似乎也挺满意样子,回来路上便私下里问她:“你当真觉得这个不错?”

    王寡妇点点头说:“我觉得那后生挺憨厚,而且瞧着也壮实,看他家地也都收拾得齐齐整整,家里也都干干净净,咱们这回可是突然过来,谁也不知道,他加不会是提前准备,所以我觉得还是挺好。至于说什么父母都没了,要我说这样还省心,小俩口自己过自己日子,我自然是不会给他们添乱,也省得什么公婆妯娌一大堆闹心。”

    方氏听了这话也明白了王寡妇意思,她是受够了婆婆和妯娌苦,所以觉得要给香草挑个家里事儿少人家,虽说觉得她这样想法稍稍有些过头,不过又觉得刚才那个后生当真人不错,就只说:“今个儿不是把八字问来了嘛,先找个人去给算算,如果没啥问题咱们再找人去透话儿。”

    王寡妇摸摸揣袖子里字条,也点点头说:“还是你主意好,咱们自个儿先偷着去算算,若是不合就干脆别说开了,免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回去就找人给算。”她回去之后果然也没耽搁,让荷花给写了个香草八字,直接便去找人掐算姻缘,而且还不放心地连找了三个人,后算出来都是八字相合,姻缘天定,她也终于放下心来,托林氏给娘家那边递了消息,那个小哥儿到也是个上道,很就找了个借口,跟着林氏娘家哥哥到齐家村,远远地看了香草一眼,回去之后便央告了媒婆来提亲。

    双方换了草帖之后,两家都没什么钱粮,倒是都办得省事,只按照礼俗备了喜饼、茶饼等物件,换了定聘之礼。

    谁知道这边前脚刚敲定了婚事,王寡妇婆家后脚就闹上门来了,堵着王寡妇家大门破口大骂,什么不敬公婆、不守妇道话,什么难听骂什么,等方氏得到消息赶过去时候,他家已经开始砸门了。

    方氏看着他家人多自己也不好上前,只好去找了里正过来,先把事情压下去再说。

    里正到了之后,王寡妇婆家还是不依不饶地叫骂,大半天才被压制了下去,里正皱眉问:“这吵吵嚷嚷是要干啥?”

    王寡妇嫂子郭氏指着大门道:“里正,您来了正好给评评理,我家妯娌不经过家里公婆同意,就把香草婚事给敲定了下来,你说哪儿有这样做人媳妇,家里老人等孙女定聘礼都下完了,这才知道孙女儿定亲了,她就打发虎子来给送了喜饼和果子,你说有这样做媳妇没有?”说着又白了方氏一眼,“还有那些个背后挑拨撺掇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氏没睬她,只上前去拍门道:“香草娘,你出来吧,里正来了,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儿都说个清楚明白,也省得有些人为了点儿小钱儿就不知道怎么糟践人好了。”

    郭氏顿时跳脚道:“你说谁呢你,你他|妈|说谁呢?”

    “我没指名道姓,你咋就那么脸大非要自己贴上来?”方氏斜愣她一眼,“当着里正面儿嘴里都没干没净,也不知道谁家教出来闺女。”

    “你……”郭氏被噎胸口一闷,叉腰指着方氏就要骂回去。

    里正喝了一声道:“有完没完?当我是摆设啊?”

    郭氏被他训得一缩脖子,她可没有跟里正对着叫板胆子,只好喃喃地说:“哪儿能啊,我、我这不是一时气愤嘛,可不是冲着您。”

    里正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你若是冲着我还反了你呢!”

    王寡妇红肿着眼睛出来开了门,但是却堵门口道:“里正,我是一个寡妇,我守了这么多年,家里从没进来过别男人,若是想说理,咱去祠堂说吧!”

    “嗯,你说也有理。”里正顿住了脚步,也觉得虽说人多,但是这么进个寡妇家确不好,转身背手就朝祠堂走去。

    郭氏没好气地看了王寡妇一眼,冲她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呸,不要脸臭|婊|子。”

    虎子忽然疯了似从院子里冲出来,一头顶郭氏肚子上嚷道:“不许你欺负我娘,不许你欺负我娘!”

    郭氏猝不及防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摔坐地上,抱着肚子不住地呻吟道:“哎呦,疼死我了,你这个小野种,你敢打人……你……我跟你没完……”

    虎子上前就要踹她,嘴里还嚷:“你才是野种,你才是野种!”

    方氏上前搂住虎子往后拉,但是那小子上来了犟劲儿竟是有些拿捏不住,王寡妇也上来扯住儿子斥道:“这是大人事儿,你赶紧回屋温书去!”

    连拉带拽地把虎子弄回屋里,让香草好生看着,王寡妇怕香草弄不住他,干脆直接把他锁了东屋里,自个儿揣了钥匙跟方氏匆匆地赶到了祠堂。

    郭氏这会儿已经被人架着送到了祠堂,她男人也阴沉着脸一旁站着,王寡妇公婆也都到了,方氏陪着王寡妇一进屋,这几个人都恶狠狠地朝她们看过来,方氏伸手握住了王寡妇,示意让她不要自己乱了分寸,就陪着她她婆家人对面坐了下来。

    里正习惯性地用力咳嗽了两声:“咳咳,到底是咋回事儿,闹成这样子像什么话!”

    王寡妇小叔子阴沉沉地开口说:“里正,我大嫂都没跟我爹娘知会一声,就给我侄女香草订了亲事,我家只是要讨个说法,她紧闭着大门不让我们进去,也不让我们看香草,您说这样是不是太过分?”

    里正闻言点点头,转身看向王寡妇说:“如果真跟齐小顺说得这样,可当真是你做不对。”

    王寡妇很是气愤地指着齐小顺说:“里正,您只听他们这么说,您咋不问问我为啥要瞒着他们给香草定亲,那是我亲闺女,难道我能害她不成?”

    “你就是要害她,你这个扫把星、克夫命,我儿子就是让你给克死,你如今还来祸害我孙女儿……”王寡妇婆婆突然激动地骂道。

    里正朝齐小顺瞥了一眼,他马上按按他娘肩头说:“娘,你别着急,别气坏了身子,里正这儿会给咱评理。”

    “自从我男人死了之后,我自个儿关起门来过日子,我公婆没给过我一个铜板,我就靠着家里以前一点家底儿和平时给人缝缝补补赚钱,把两个孩子都拉扯大了,如今香草到了说人家年纪,他们倒是瞧着孩子出落得不错,便开始动那些个脏心烂肺念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把我家香草送到城里去给个四十多老男人做妾,我呸!”王寡妇指着婆家人骂道,“我自个儿拉扯大闺女,没借你家一个铜钱光,现想起来拿长辈身份压我了?想来祸害我闺女了,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你、你别含血喷人……”齐小顺有些磕磕巴巴地说,“谁、谁要祸害香草了,祸害香草是你,给她说了个家里一穷二白小子,克父克母命,你还好意思跟我家吵?”

    里正被他们吵得头晕,摆手示意他们都别说话了,扭头去问齐小顺爹娘:“你家老大死了之后,你们真再没给老大媳妇钱粮?”

    齐小顺爹吭哧了半天说:“她也没伺候我们,现都是老二和老二媳妇伺候我们……”

    “她没伺候你们,那你们孙子孙女就也都不管了啊?”

    里正话音未落,方氏就接言道:“齐叔,您也是一把年纪人了,咋说瞎话都不带脸红呢?是香草娘不伺候你们还是你们不让人家伺候?你家老大死了之后,前脚出殡后脚回家就说香草娘命不好,把他们孤儿寡母都撵出门去,现你家老二和老二媳妇,还不都是靠着你家那些祖产过日子,他俩是伺候你们还是靠你们养着,这话可得说个明白是不是?都是乡里乡亲住着,谁家不知道谁家底细啊?平时也就罢了,当着里正面儿,这齐家宗祠院子里,齐叔你说这样话,也不怕以后被祖宗怪罪吗?”

    齐叔被方氏说得老脸通红,别过去头不再开口,王寡妇婆婆见状似乎想开口,但是一抬头对上里正眼睛,顿时又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半晌也没吭哧出来半个字。

    郭氏见公婆都不吭声了,她却还是不甘心地叫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儿能有你说话份儿?你刚才没看见她家那个小杂种对我又打又骂?你还向着这个婊|子说话,以后被她把你男人勾|搭到被窝里了你都没处哭去……”

    方氏没什么表情地一言不发,只淡淡地朝里正扫了一眼。

    里正恼火地拍了拍桌子,气得指着齐小顺骂道:“你平时怎么管教媳妇?我面前都这副德性,平时还指不定怎么泼妇了吧?”

    齐小顺被说得脸上一讪,扒拉了郭氏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少说几句。”

    里正见状也大致明白了到底是咋回事,起身儿道:“自古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行定聘之礼,香草爹不世了,有她娘做主许了人家,如今已经行了定聘大礼,自然就是正儿八经地订了婚事,哪儿能再有随意违反婚约道理,行了,你们以后少整事儿了,我可没空天天跟你们扯皮,都散了吧!”

    方氏王寡妇身后推了一下,示意她趁机赶紧说分家事儿,王寡妇犹豫了片刻,抬头看着婆家人嘴脸,想起香草和虎子,一咬牙起身儿道:“里正,当初从我嫁进来之后就一直是全家一起过,后来我男人死了我是没提分家事儿,但是如今我家香草要出嫁,虎子也进学堂念书了,再加上如今已经闹成这样,还是请里正帮我们把家分了吧!”

    这话一出口,齐小顺夫妻都跟要疯了似,就差冲过来打人了,但是里正没开口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满屋子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里正,等着他说句公道话。

    里正心里掂量了半天,后斟酌着开口道:“虎子娘这话说得也是理,毕竟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也不容易,何况还有虎子这个儿子,要分家也是合情合理,不过因为她男人死早,平时公婆身边伺候也少,所以分到多少,还是得好生合计合计才行。”

    场面顿时就有些乱套,说里正不公道、骂王寡妇、还有骂方氏多管闲事,顿时乱做了一团。一直折腾到到傍晚时候,分家事儿才算是敲定了下来,王寡妇家里没有劳力,只有她一个女人也没法种地,但是虎子以后总是要长大,不管以后是念书还是回来种地,里正还算公允地做主把老两口地分了三成给王寡妇,又让老俩口给齐寡妇二十吊钱,自此就算是彻底分家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管不到谁了。

    疲惫不堪地从齐家宗祠里出来,方氏和王寡妇几乎都是互相搀扶着了,茉莉和荷花早就得了消息,不好进祠堂里头,所以一直外头守着,见二人出来,赶紧上前问咋回事,方氏也来不及跟她俩说啥,忽然想起虎子还被王寡妇锁家里,赶紧催她回家,又怕她婆家又找麻烦,便又强撑着把她送回家,开门一看,虎子双手抱膝蜷缩里屋门口,已经哭累了自己睡着了,王寡妇忍不住地心疼,但是想到如今自家有了一块地还有了二十吊钱,闹成这样也算是值得了,心里欣慰之余又觉得一阵悲凉,原本该都是一家人,偏生闹成如此,怕是以后真像里正说得,桥归桥、路归路,连半分情份都被消磨光了。

    方氏从王寡妇家回到家,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累得歪倒炕上不愿起来,不住地叹气说:“都是一家人如何会搞成这样,哪怕是不顾念婆媳情分,那还有他们亲孙女和孙儿呢,唉,真是……”

    祝永鑫铺上了被褥,过去问:“你自个儿换衣服去睡呢还是我帮你换?”

    “我这儿正闹心呢,你还有心思逗闷子。”方氏气恼地捶了他胸口一下。

    “我看你心情不好,想要伺候你一下倒还是错了?”祝永鑫笑着说,“好了好了,都是别人家事儿,现不是也好好儿地解决了嘛,为这个气到自己就不好了。”

    方氏起身儿换了衣裳,钻进被窝里忽然说:“唉,若是比较起来,你娘还算是个不错婆婆了。”

    祝永鑫闻言脸上一黑,咳嗽了一声道:“越扯越没谱了是不是?拿我娘跟那种人去比?”

    “好了,算我说错话了!”方氏赶紧收回自个儿话,伸手拉着祝永鑫道,“我是想啊,我以后可不能做个恶婆婆,而且得量一碗水端平了,不然咱家三个小子,到时候都有了媳妇之后,肯定也要闹得家里没个消停。”

    “净瞎寻思,累了就赶紧睡吧!”祝永鑫给方氏盖好了被子,吹了屋里灯出来,正好见栓子和博宁还围西屋里问今天到底咋回事,便进屋咳嗽了一声道:“都这么晚了还吵吵啥,都赶紧睡觉去,你们两个明天还得去学堂呢,迟到了先生可是要打手板儿。”

    两个小子都赶紧下炕要溜,祝永鑫忽然回头加了一句:“以后你俩要是敢娶个不靠谱媳妇回来气你娘,看我咋收拾你俩!”

    博宁和栓子闻言都是一愣,茉莉和荷花也没想到祝永鑫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两个人都努力憋着笑,但是看见两个小子一脸错愕样子,又实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祝永鑫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儿,赶紧遮掩地喝道:“还不去睡觉!”看着两个小子撒丫子跑了,才回头看看茉莉和荷花,又清了清嗓子说,“咳,你俩以后也要好好孝顺公婆,知道不?”

    两个闺女都笑应着,等祝永鑫出门了之后,才都笑得滚倒炕上不住地揉肚子。

    王寡妇家事儿闹过了之后,方氏就总觉得自家今年似乎少做了点儿什么事儿,但是一时间又没想起来到底少了什么,自己别扭了好几天忽然想到一件大事儿,赶紧去问荷花:“荷花,今年咱家咋弄那蜜渍甸枣子啊?”

    荷花正写字手一顿,扭头说:“今年八品斋陶掌柜没来订货,我就也偷懒了没做,等明年重联系了买家再说吧!”其实之前孙建羽说出那对头人是八品斋时候,荷花就知道着蜜渍甸枣子事儿要黄了,她原本也想过要不要自己主动重联系别家,但是后来又觉得这么着急地找下家,一来未必卖得上价钱,二来也容易被八品斋人打击报复,既然孙建羽说等秋天时候就能彻底把八品斋解决掉,不如今年就先歇一年看看情况,所以陶掌柜没来继续订货她一点儿都没奇怪,也没有着急地去找别出路。

    方氏以为又跟油炒面、核桃糖一样,被别人家学了去做,所以人家就不买自家了,很是遗憾地说:“唉,原本倒是个不错营生,可惜又是做不到几年就没得做了,看来还是安安稳稳地种地踏实,不吃糖不吃冰水也不会咋样,但是是人就得吃饭不是。只盼着这个蘑菇营生能多坚持几年,好歹让我把你嫁妆也攒出来再做不下去也好。”

    “娘,你就别操心了,油炒面做不下去还有甸枣子,甸枣子做不下去还有蘑菇,至于以后,肯定还有别营生能做,你现要紧就是赶紧忙活大姐婚事,婚事可就定秋收后不久时候,人家蒋家田都有佃户,用不着自己秋收,咱家可是还要秋收,到时候一忙起来可就没有现这么空余了。”荷花直接转移了方氏关注焦点。

    “对对,你大姐婚事是要紧,也不知道那丫头喜帐绣得如何了。”方氏倒是立刻就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扭头看看炕上东西,起身儿去找茉莉了。

    荷花却是搁下了手里笔,看着炕上只剩一点儿还没绣好喜帐,似乎压根儿没觉察出来有多欢喜,总觉得似乎要失去了一个亲人似。当初博荣成亲自然是不会有这样感觉,即便是娶了媳妇进门,也总归是住一处,但是茉莉这回却是要嫁出去,直接变成了蒋家媳妇,即便是蒋家对她再好,也没有过了门闺女时常回娘家道理,以后怕真是要聚少离多了。回想起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似乎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一个嘴硬心软大姐,习惯了时不时地被人挤兑两句,习惯了那些吵架拌嘴小日子,突然间有一种自己要失去她失落感。

    她想到这儿忽然回身提笔画了两个小女孩儿,个子高挑是茉莉,矮矮瘦瘦是自己,茉莉皱着眉头似乎数落着什么,却很是温柔地给自己吹着受伤手掌。

    “呦,这是画得啥啊?”茉莉声音忽然从身后传过来。

    荷花赶紧转身挡住说:“没画啥!”

    “还怕人看?那我还偏要看看是什么!”茉莉自然是不肯放弃,到底仗着自己个高抢到了那张纸片,看着上面图,忽然间面上表情都柔和了起来,伸手把荷花揽进了自己怀里,半晌后才抽了抽鼻子说,“傻丫头!”

    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越盼着某天点儿到来,就越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但是越不希望某天到来,日子却又像是套上了四匹骏马车子,得让人措手不及。

    荷花以前总觉得一年年过得缓慢,觉得自己为什么还不些长大,但是今年却好像按了进光盘,一眨眼就到了秋收时候。茉莉嫁衣、喜帐、陪嫁妆奁被褥都已经准备妥当,方氏一时间没什么可忙,似乎顿觉失落,天天家里外收拾,弄得比过年还要干净几分样子。

    茉莉也比以往沉静了许多,说话办事也都不似以前那么急急火火,对家人说话是温柔了许多,也不知是祝大姐教导有方,还是她觉得马上要出嫁,心里着实不舍缘故。

    不过每个人心思很就被忙碌秋收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因为今年多买了一块地,所以秋收任务加繁重,茉莉就要出嫁,所以方氏不让她再去地里抛头露面,让她和小秀家看着宝儿,做些做饭送饭活计,城里和村里学堂都放了秋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忙秋收,连着忙了七八天,每晚都是把自己丢到炕上挨到枕头就睡熟了,倒是让家里人都少了许多伤感念头。

    后两日方家大哥和二哥都来帮着秋收,荷花姥娘也过来看了看茉莉,带着两个外孙女儿睡了两晚,又留下了一对儿金钏子给茉莉压箱底儿,茉莉几次推辞不过,含着眼泪收下了这份儿沉甸甸心意。

    八月十五这日是老宅子过,全家吃过晚饭,祝老爷子忽然说:“这是茉莉后一次家过八月十五了吧?”

    一句话把茉莉眼泪顿时勾了出来,她猛地一低头,两颗泪珠滚落衣襟儿上,晕开了两朵湿润,方氏也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地扭开了头去。

    祝老爷子伸手把茉莉拉到自己身边,长出了一口气说:“祖爷没啥本事,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给你添不了什么嫁妆,你心里别埋怨祖爷。”

    茉莉抹着眼泪说:“祖爷说是啥话,你身子硬硬郎朗,就是给我好嫁妆了。”

    杨氏赶紧插话说:“爹,你那份儿添妆孩子爹和我早就给你备下了,大过节别招孩子抹眼泪了,就算是嫁出去了也能常回来看你呢!”

    “是,是,我多活几年,等茉莉抱着儿子回来看我呢!”祝老爷子笑呵呵地说。

    茉莉被说得脸上一红,顿时低头不语。

    从老院子赏月吃了月饼之后,荷花一家趁着月色回家,结果走到半路也不知哪里来一片乌云,不但遮住了月亮,而且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方氏心头是觉得有些难受,虽然以往也跟着忙活梅子婚事,当时送亲时候还劝杨氏不要哭了,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要把自己贴心闺女送给比人家做媳妇揪心感受。即便对方家世再好,女婿人品再佳,也都还是免不了那种心里空空地没个着落感觉。

    大婚日子定是八月十八,十六这日一大早,方氏便催着博荣和良子换上簇衣裳,胸前戴上绸子扎红花,叫上村儿里请来帮忙小伙子们,吹吹打打地押着十车嫁妆往蒋家去送,前面四辆车上捆着屋里家具摆设,都是祝永鑫亲自去城里请人给打,打头那车上放着八仙桌,桌面上铺着红纸还放了几块土坯和瓦当,表示着娘家陪送了田地和房子,后面一辆车上都是成双成对,有盆架、箱子、子孙桶、聚宝盆……紧接着两辆车上是两个炕琴,柜门都是大敞开,里面放着压柜荷包、撒着大枣、栗子、桂圆、花生、铜板等讨口彩物件儿。炕琴上面摆着用红绸捆好被褥,再后面车上都铺着红色单子,上面摆着绣花衣裳、喜帐、被褥、枕套……上面也都撒着各色喜庆物件儿,后一辆车上摆着梳妆台,上面首饰盒敞着盖儿,里面金钏子、金簪子都太阳下闪着耀眼光。

    齐家村村口聚了好多人等着看热闹,离着老远先看到是浩浩荡荡车队,就忍不住啧啧称奇道:“瞧人家祝老二家嫁闺女,别不说光是排场就是咱们村儿头一份儿了!”

    “别光充车多,到时候车上都没啥东西,那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另一个婆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喷着瓜子皮地说。

    一个小媳妇伸手掸去了被喷到肩头瓜子皮,略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往旁边挪了两步才说:“我看嫁妆应该还是挺丰厚,好歹结亲也是个有钱人家,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可也得充个样儿不是,等以后闺女嫁过去了,再从婆家拿钱贴补娘家不就得了。”

    周围顿时有人出声应和说是,都觉得这个小媳妇说得有理,有人开始说祝老二家眼光放得长远,舍不得闺女来不了银钱。

    魏老幺儿原本是打算跟着去帮忙,但是老魏头嫌他丢人不许他去添乱,便只把魏老大家小子打发去帮忙送嫁妆,可魏老幺儿家闲不住,便跑去村口看热闹,正好人群后头听到这番议论,气得挤进人群道:“呸,你们这些老娘们儿,知道个屁啊就跟着凑热闹,人家祝家有是本事,还用得着靠蒋家什么玩意儿,切,你们不懂就别跟着瞎起哄,都让人笑掉大牙了!”

    那小媳妇不乐意地瞥了魏老幺儿一眼,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呦,我还当是谁呢,这不就是以前去爬人家后院儿那个嘛?怎么,被人家狗咬了就变成祝家走狗了啊?我说祝家跟你有啥关系,用得着你这儿瞎叫唤?”

    “我呸!”魏老幺儿朝她啐了一口骂道,“瞧你那德行吧,我就是觉得你那嘴不配说人家祝家,你咋地吧你?我告诉你吧,人家祝老二家跟城里孙家少爷关系好着呢,孙家少爷亲口跟我说博荣跟他是好兄弟,切,孙家是什么样人家,是连县太爷都要让着三分,蒋家又是什么,不过是个做生意罢了,这亲事到底是谁家高攀谁家还说不好呢,你们娘们家家没见识,就会满嘴喷粪。”

    “魏老幺儿你说啥?你说谁满嘴喷、喷那什么,我看你才是满嘴喷粪呢!”、

    魏老幺儿一番话把刚才八卦几个婆子媳妇一起骂了进去,顿时被这些老娘们小媳妇围攻,瓜子皮、小石头,还有什么果核都朝他丢过去,他一时间招架不住,还被人啐了几口口水,不知道被谁身后一绊,摔了个四仰八叉,把那群女人笑得咯咯作响。

    “切,我、我好男不跟女斗。”魏老幺儿见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直接一个骨碌起身,抱头鼠窜地逃了。

    有几个女人还不依不饶地想追上去补几下,被人拦住道:“别闹了,车队都到眼前儿了。”

    因为送嫁妆里面也都是存了显摆意思,所以一般陪嫁得丰厚或者还过得去人家,送嫁妆队伍都会村儿里转几圈,走得慢一些,就是为了让乡里乡亲地看看自家都给姑娘陪送了什么。所以这边闹得稀里哗啦,那边送嫁妆队伍却是才绕到了村口。

    有人眼尖一上来就看到了八仙桌上土坯和瓦房,顿时嚷道:“你们看啊,祝老二给闺女陪嫁地和房子啊!”

    一句话把人群都搅得激动起来,全都踮着脚尖往前挤着看,一般人家陪嫁闺女,尤其是像祝永鑫家这么多孩子人家,基本都没有陪嫁地或者是房子,毕竟家里三个儿子,还得留着以后给儿子娶媳妇或是分家用,所以大家都看见那八仙桌上大大方方地放着瓦当和土坯时候,都停住了议论,想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好东西做嫁妆。几车家具走过去之后,婆子们就先开始称赞那被褥手工做得极好,立刻就有知情人说:“那就是祝老四媳妇做得,他媳妇可真是个巧手媳妇,那花儿绣得,我看蜜蜂都要认错了飞上去呢!”

    “是啊,听说他媳妇娘是南边儿人,所以学了一手好绣活儿。”

    “那我以后可得让我闺女多去走动走动,能学得一星半点儿也是好。”

    “别吵了,后面还有东西呢!”嗑瓜子婆子这会儿也顾不得嗑了,抓着瓜子伸长着脖子看这后面衣裳、首饰,高声叫道,“看那首饰匣子里,有一套金头面啊!还有金钏子!”

    “该不会是鎏金吧?”有人撇撇嘴装作不稀罕样子。

    随即又被旁边人打击道:“即便是鎏金你也一样儿都没有吧?”

    博荣和良子分别坐前面两辆车上押车,方氏又请了齐老五媳妇去做全福妇人,两个人跟后首饰车上,看着点儿别出什么意外,毕竟那可是真金白银东西。

    打从村口路过自然是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齐老五媳妇对方氏道:“嫂子,那些人惯会就是这些,气人有笑人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方氏闻言笑笑说:“村儿里这么多年,什么迎高踩低没见过啊,若是为了这么几句话就惹气,那我怕是早就给气死又气活过来了。”

    齐老五媳妇听了这话被逗得咯咯直笑:“嫂子你可真是会玩笑,这话说得,大喜日子可不兴说死啊活。”

    “对对,看我这嘴,真是不会说话!”方氏赶紧抬手朝自己嘴上打了两下,又念叨说,“有口无心,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从齐家村到方庄子这一路就走得很了,出了齐家村之后,押车人就把柜门都关上,衣裳首饰都盖好,一来免得露财,二来也免得扬上尘土。

    到了方庄子之前,又再次把所有东西都敞开,蒋家也派人到庄子路口等着,领着送嫁妆车队庄子里绕了一圈儿才停蒋家门口,等所有车都停住了脚,这才把东西都开始往房里搬。

    这是方氏第一次来蒋家,看着人家砖瓦房子前后好几进,院墙都是青石垒成,门口下人和丫头站了一堆,顿时就觉得自己有些打怵,下车时候被齐老五媳妇扶了一下才站稳当,不过还是撑着很有底气样子,生怕自己露怯给自家和闺女丢人。

    齐老五媳妇倒像是见过大场面,进门儿就替方氏各处招呼着,因为她是全福婆子,所以大家也都不觉得怪异,反倒都称赞祝家这个全福婆子找得十分伶俐。

    进屋摆了嫁妆之后,全福婆子上前给铺床,摆枕,挂喜帐,后炕上撒了金银锞子、桂圆、花生、大枣、栗子、铜板,又把所有家具上都摆了大红喜字,出门后接过蒋世彦母亲递过来同心锁,把房大门锁上,这样便谁都不能再进屋了,只有等着成亲那天,拜天地之后,送一双人入洞房时候才能再打开。

    其余被褥、衣裳、首饰等物件都摆院儿里给蒋家亲友看,叫做摆嫁妆。

    许是蒋家没想到祝永鑫家会抬来这么丰厚嫁妆,蒋世彦娘觉得亲友面前很有面子,便一直拉着方氏手,一口一个亲家母叫得很是亲热,留了所有送嫁妆人吃了午饭,才欢欢喜喜地把人都送走,只等着娶媳妇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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