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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说老实话做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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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面的对话,阿敏躲在门根边一路都听着,也一路盘算着一会儿该应付的场面。此时听到胤禛的呼唤，稳了稳神，咪咪笑着就进了房间,“四爷。”
“伺候着。”
“哎,”
两人均是同一个念头,越少说话，越少动作,越少麻烦。
县官不如现管，阿敏能怕的也就是胤禛一人。这些日子对胤禛的畏惧之心一去,阿敏脑子越发清明了,天生凡事无所谓的横大胆也早重新生发了,只是对着胤禛,尤其是在单独面对他一个人的时候，心底还是套着厚厚的盔甲，着意的陪着小心，言行上却早没了前些日子被一团莫名阴霾束缚出的拘谨不安。
这会，她也早打定了主意：不就是装傻么？顺着胤禛的话头正好装装可怜，扮扮天真，无知者无畏乃是本色，就不信以这些人的身份，还真能为难咱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只留神别坏规矩别乱说话别惹无端的祸事就是了。
阿敏见胤禛仍未说破康熙和太子的身份，进了门后便只微微笑着垂首欠身立在胤禛身后。
那几人却未再提及钮祜禄氏的话题，仿似未见到阿敏一般，几人一边等着酒楼上菜，一边扯着不着边际的闲话。
门外宫里带出的内侍接了酒楼伙计送来的菜肴，验过毒后，一一送了上桌。一番连轴忙碌之后，内侍们都退了出去，房里又只剩下初时的几人。
阿敏学着李德全的样子，手动脚不停的帮着胤禛布菜斟汤添酒，时不时顺手也帮上老九老十三一把。阿敏表面上恭敬，心底却生了点捉弄胤禛的促狭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反正钮祜禄氏脑子不灵光嘛！
胤禛明知阿敏存着心，故着意，却又不想明着指摘，谁知道会被旁人借着话由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可连瞥了阿敏好几眼，阿敏仍故作不知，依旧故行其事。胤禛心底也开始着恼。
忍了半天后，胤禛终于在阿敏第三次帮他添那份在他吃来除了辛辣没旁的味儿的爆烧蹄花儿时，再也忍不下去了，低声说了一句：“够了！”
胤禟“噗”一下，忙着侧头，刚刚喝下的一口酒全喷到了地上。老四忍了这么半天才发作，足见心里的确存着不一般的念想罢？
他连咳了好几声，方才停住抑止不住的喷笑，一边咳着一边笑着说道：“咳咳，小敏子啊，怎么连你们家四爷的口味儿都闹不明白？咳……咳……可见平日没用心伺候过你们家四爷！该罚！”胤禟着意强调了“你们家四爷”几个字，只等小女人入套，坐等着瞧笑话。
刚刚阿敏一口一个“我们家四爷”的时候他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胤禛打断了。后来省了神，暗地里才品滋出不同来，觉得这话从这个小女人嘴里听着，怎么就这么天真娇憨？下意识的又幻想了自家女人要说出这么番话来会是什么滋味？想来想去却也只想出一股子争风吃醋的山西老陈醋的酸味儿，光想想便已经倒了胃口，酸了大牙。哪可能有半点儿那张小嘴里吐出来自然亲切的风情？
将心比心，胤禟越发坐实了自己原本猜测过的四哥的心思。这个四哥，原本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啊！
小敏子？靠，你才小禟子，你们全家都小禟子！阿敏没好气的回道：“九爷，我脑子笨，什么都不懂，可我不正用心在学么？我又不是存心的！我们家四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跟小人计较的。”
“哦？你们家四爷大人有大量，九爷我跟你计较，就是小人喽？”
“九爷！您又冤我！我哪儿敢这么说！”阿敏心里不停骂着“小人！小人！小人！”突然省悟出点不对味儿来，便有些恍惚了……老九不住口的“你们家四爷”，自己刚刚一直在说的“我们家四爷”，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扎耳？什么时候胤禛在自己心里这么亲近了？
“嘿，你就恃着你们家四爷疼你，不舍得罚你罢！”胤禟话点到后便不理阿敏。转头对康熙和太子笑道：“老爷，二哥，那日几个兄弟聚着赏梅，行令罚酒那会儿，四哥愣是没舍得叫她喝一口，连输三轮，全是自己扛下了两人的份儿。可惜您二位没在场没瞧见，四哥喝酒罚酒，什么时候那么利索过！十三，你当时也在，九哥没说冤话罢？”
“呵呵，想是四哥那日有什么乐事儿，借着兴头多喝几杯罢。”十三含糊其辞，打着马虎眼儿。
“是么？还有这档子事儿？”太子一直冷眼瞧着阿敏进来后的言行，心里正觉得奇怪，除了胆子大点，手脚还真是笨拙，说话也没深没浅，瞧模样就是个不识情不知趣的傻丫头，老四怎么会喜欢这种调调？听到老九说的话，便跟着凑乐儿。“四弟，你这个丫头进府后，今儿咱们也是第一次见，怎么着，不敬二哥几杯，也该敬老爷几杯罢？”
康熙目光在几个兄弟脸上转来转去，也不说话，只捻着须微笑。自己这个儿子今日的不自在，他全收在眼底，心里面也琢磨着：这个钮祜禄氏胆子是不小，见了朕竟然也无丝毫胆怯，大方自若，仿佛当真不知朕是谁一样。看老四的反应，只怕她在老四的心里，真是有些不寻常呢。
胤禛返魂之前，就清楚那段时日四皇子的不寻常举动，就算自己府里发生的事能埋着掩着，大理寺阿敏的那场闹腾，也终归是藏不过去的。稍一深究，钮祜禄氏在四贝勒府里的诸般不同，人人都会知道。
这些事儿，只怕一早就传到了皇阿玛耳中了。皇阿玛即便不会直接过问自己内府的情形，可还有一帮看热闹的兄弟和王公亲贵们，这事若是没个能说得过去的*，便永远不会消停。
当他一回了魂，将钮祜禄氏禁在庄子里后，心里便想好了万一皇阿玛过问，该怎么应对回话。现下，虽说钮祜禄氏变了阿敏，可将那番说辞改动一下，也照样可以圆说。
他一早想的明白，这些话要讲，而且一定得在皇阿玛面前才能讲，却不能由自己主动说出口，必须得等着个合适的机会，显着被迫被逼，自然而然的讲出来，方显的自然。这会儿，可不就是个最好的时机？虽说没来得及提前跟阿敏对过口风，可依她的灵机，听了自己说的话，必然也会顺着口风应对，应该不会出岔子。
想清楚了之后，胤禛离了座，跪下来冲着康熙磕了个头。
阿敏心里琢磨着事儿，正发着呆，被胤禛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听见胤禛磕了头后说了一声“皇阿玛容禀”，虽不明究竟，也忙跟着在胤禛身后跪下，趴在地上不抬头，仔细听着胤禛接下来讲的话。
胤禛郑重其事的说道：“钮祜禄氏是皇阿玛六月时因儿子重病赐入府冲喜的格格，说来也奇，她一入府儿子的病便离奇痊愈了，这是托了皇阿玛的福，也合了当初法师推演的八字福配之说。可儿子虽无恙了，她却一直不大好，细想起来，病根只怕是六月间便已落下了。那会儿儿子的病刚有好转，她就开始恍惚，儿子领着她闭关诵经抄经了好些时日，方才无事。
她到儿子府中是皇阿玛体念儿子的一番心意，儿子又怜她时好时坏的痴病，便一直着意看护着。可想来还是因为儿子的福泽修为不够，没过多久，她便又犯病了，早前阵子，突然就将以往的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竟连父母亲人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儿子一人，着实是孤遗无助。”
胤禛又磕了个头，接着说道：“今儿个本不该说这些来扰皇阿玛和太子的兴致。只是她不仅忘了人，连往时的规矩礼数也大多不记得了，时时言语行事都颠三倒四，时时也叫儿子哭笑不得，这段时日儿子正在重新教导她。有不当之处，还请皇阿玛恕她不敬之罪。”
胤禛的话，重提了钮祜禄氏当初入府的情形，又把对钮祜禄氏另眼相看的缘由摆了一半在康熙的面子上，一半放在了怜惜怜悯的心上。
这番话一讲出来，房里的各人，心中各自都起了一番思量，也都不好再闹下去了。
康熙恍然大悟：不怪得她见了朕也似不识一般！朕就说怎么会这样胆大的人！老四到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孝顺儿子，这样的女子，养起来便是，他还当真起了怜爱疼惜的心……
转念一想，又觉得另有事因：这个钮祜禄氏，没了过往朕印象里的老实本份，却多了份天真烂漫，看言行举止落落大方，顾盼之间，另有一番机灵敏隽，大大有别于那些谨守着规矩唯唯诺诺的官宦女儿家，老四现在只怕也不仅仅只是存着一点孝顺怜爱的心在看护罢？
想罢，康熙轻拍一下桌子，佯装气恼：“老四，起来！今儿个出门在外，偏你这么多拘束！要说扰兴，就是你这个讲不得笑的性子才扰了咱们的兴！保成跟你讲笑，也就是你能当作了真！快起来！回去坐好！”
胤禛听到康熙语气不豫，一时也摸不透皇阿玛的心思，只又多磕了个头，才慌忙站起身来，顺手扯了阿敏一把。胤禛回到位上坐下，阿敏跟在他身后，站回原处，心里边也慌着，不知道是该仍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呢，还是应该装作刚刚才知道康熙的身份，表现点惶恐不安出来？
没容她多想，康熙换了副笑模样，冲着阿敏说道：“丫头，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阿敏闪念一动：装傻总不能装一辈子吧？迟早露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阿敏抬头冲着康熙笑笑，快步走到康熙身边，拱着手一鞠躬，望着康熙笑道：“黄老爷，丫头来了。”
康熙瞧着眼前敢直视面对自己的丫头，心里边的滋味有些惊异，又生出些许疑惑，还有些许愠恼：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罢！
康熙收了笑容：“你知道我是谁么？”
阿敏点点头，依旧笑着：“知道。”
“呵，胆子不小嘛！”康熙轻声哼笑，面色却愠沉着不起一丝波澜。吓的阿敏心中一震：
不是传说中大人物都喜欢装平易近人，都喜欢没大没小么？靠，都是那些小说、电视剧害人！
想着想着，阿敏脸上的笑僵住了，迟疑着说道：“皇……黄老爷，不是您刚才说四爷讲不得笑扰了您的兴，又说他太拘束了么？我……我……”阿敏心一横，绕不过你们这些心思多的人，我说老实话老实问你总可以了吧！“黄老爷，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要不是在这儿见着您，甭说冲您笑了，就连望我也不绝对不敢望您一眼的，您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么？要不，您让我先回去问问四爷再过来？”
看着阿敏突然变的惊惶的模样，听着她说出来的话，康熙心情大悦，还真是个傻乎乎的老实丫头！康熙大笑：“哈哈，丫头！你去问他？他还不如你！嗯，从前的事儿，你都不记得了？”
听着康熙大笑起来，阿敏却再不敢望着康熙笑了，敛了目光，垂首微微点点头，低声答道：“嗯。”
康熙见阿敏突然变得乖巧寂寥，心里边也起了怜惜的心思，柔声说道：“别这么难过，咱们多寻几个名医瞧瞧，未必治不好。”
阿敏心里一惊，治什么治啊，本来就没病……仍是不敢抬头，垂首轻轻笑笑，说道：“谢谢黄老爷，您要操心的都是大事儿，不必把我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我现在挺好的，就当重活了一次呗。如今四爷待我很好，能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活在当下，就是我的福分。”
包厢里面的对话,阿敏躲在门根边一路都听着,也一路盘算着一会儿该应付的场面。此时听到胤禛的呼唤，稳了稳神，咪咪笑着就进了房间,“四爷。”
“伺候着。”
“哎,”
两人均是同一个念头,越少说话，越少动作,越少麻烦。
县官不如现管，阿敏能怕的也就是胤禛一人。这些日子对胤禛的畏惧之心一去,阿敏脑子越发清明了,天生凡事无所谓的横大胆也早重新生发了,只是对着胤禛,尤其是在单独面对他一个人的时候，心底还是套着厚厚的盔甲，着意的陪着小心，言行上却早没了前些日子被一团莫名阴霾束缚出的拘谨不安。
这会，她也早打定了主意：不就是装傻么？顺着胤禛的话头正好装装可怜，扮扮天真，无知者无畏乃是本色，就不信以这些人的身份，还真能为难咱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只留神别坏规矩别乱说话别惹无端的祸事就是了。
阿敏见胤禛仍未说破康熙和太子的身份，进了门后便只微微笑着垂首欠身立在胤禛身后。
那几人却未再提及钮祜禄氏的话题，仿似未见到阿敏一般，几人一边等着酒楼上菜，一边扯着不着边际的闲话。
门外宫里带出的内侍接了酒楼伙计送来的菜肴，验过毒后，一一送了上桌。一番连轴忙碌之后，内侍们都退了出去，房里又只剩下初时的几人。
阿敏学着李德全的样子，手动脚不停的帮着胤禛布菜斟汤添酒，时不时顺手也帮上老九老十三一把。阿敏表面上恭敬，心底却生了点捉弄胤禛的促狭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反正钮祜禄氏脑子不灵光嘛！
胤禛明知阿敏存着心，故着意，却又不想明着指摘，谁知道会被旁人借着话由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可连瞥了阿敏好几眼，阿敏仍故作不知，依旧故行其事。胤禛心底也开始着恼。
忍了半天后，胤禛终于在阿敏第三次帮他添那份在他吃来除了辛辣没旁的味儿的爆烧蹄花儿时，再也忍不下去了，低声说了一句：“够了！”
胤禟“噗”一下，忙着侧头，刚刚喝下的一口酒全喷到了地上。老四忍了这么半天才发作，足见心里的确存着不一般的念想罢？
他连咳了好几声，方才停住抑止不住的喷笑，一边咳着一边笑着说道：“咳咳，小敏子啊，怎么连你们家四爷的口味儿都闹不明白？咳……咳……可见平日没用心伺候过你们家四爷！该罚！”胤禟着意强调了“你们家四爷”几个字，只等小女人入套，坐等着瞧笑话。
刚刚阿敏一口一个“我们家四爷”的时候他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胤禛打断了。后来省了神，暗地里才品滋出不同来，觉得这话从这个小女人嘴里听着，怎么就这么天真娇憨？下意识的又幻想了自家女人要说出这么番话来会是什么滋味？想来想去却也只想出一股子争风吃醋的山西老陈醋的酸味儿，光想想便已经倒了胃口，酸了大牙。哪可能有半点儿那张小嘴里吐出来自然亲切的风情？
将心比心，胤禟越发坐实了自己原本猜测过的四哥的心思。这个四哥，原本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啊！
小敏子？靠，你才小禟子，你们全家都小禟子！阿敏没好气的回道：“九爷，我脑子笨，什么都不懂，可我不正用心在学么？我又不是存心的！我们家四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跟小人计较的。”
“哦？你们家四爷大人有大量，九爷我跟你计较，就是小人喽？”
“九爷！您又冤我！我哪儿敢这么说！”阿敏心里不停骂着“小人！小人！小人！”突然省悟出点不对味儿来，便有些恍惚了……老九不住口的“你们家四爷”，自己刚刚一直在说的“我们家四爷”，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扎耳？什么时候胤禛在自己心里这么亲近了？
“嘿，你就恃着你们家四爷疼你，不舍得罚你罢！”胤禟话点到后便不理阿敏。转头对康熙和太子笑道：“老爷，二哥，那日几个兄弟聚着赏梅，行令罚酒那会儿，四哥愣是没舍得叫她喝一口，连输三轮，全是自己扛下了两人的份儿。可惜您二位没在场没瞧见，四哥喝酒罚酒，什么时候那么利索过！十三，你当时也在，九哥没说冤话罢？”
“呵呵，想是四哥那日有什么乐事儿，借着兴头多喝几杯罢。”十三含糊其辞，打着马虎眼儿。
“是么？还有这档子事儿？”太子一直冷眼瞧着阿敏进来后的言行，心里正觉得奇怪，除了胆子大点，手脚还真是笨拙，说话也没深没浅，瞧模样就是个不识情不知趣的傻丫头，老四怎么会喜欢这种调调？听到老九说的话，便跟着凑乐儿。“四弟，你这个丫头进府后，今儿咱们也是第一次见，怎么着，不敬二哥几杯，也该敬老爷几杯罢？”
康熙目光在几个兄弟脸上转来转去，也不说话，只捻着须微笑。自己这个儿子今日的不自在，他全收在眼底，心里面也琢磨着：这个钮祜禄氏胆子是不小，见了朕竟然也无丝毫胆怯，大方自若，仿佛当真不知朕是谁一样。看老四的反应，只怕她在老四的心里，真是有些不寻常呢。
胤禛返魂之前，就清楚那段时日四皇子的不寻常举动，就算自己府里发生的事能埋着掩着，大理寺阿敏的那场闹腾，也终归是藏不过去的。稍一深究，钮祜禄氏在四贝勒府里的诸般不同，人人都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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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一回了魂，将钮祜禄氏禁在庄子里后，心里便想好了万一皇阿玛过问，该怎么应对回话。现下，虽说钮祜禄氏变了阿敏，可将那番说辞改动一下，也照样可以圆说。
他一早想的明白，这些话要讲，而且一定得在皇阿玛面前才能讲，却不能由自己主动说出口，必须得等着个合适的机会，显着被迫被逼，自然而然的讲出来，方显的自然。这会儿，可不就是个最好的时机？虽说没来得及提前跟阿敏对过口风，可依她的灵机，听了自己说的话，必然也会顺着口风应对，应该不会出岔子。
想清楚了之后，胤禛离了座，跪下来冲着康熙磕了个头。
阿敏心里琢磨着事儿，正发着呆，被胤禛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听见胤禛磕了头后说了一声“皇阿玛容禀”，虽不明究竟，也忙跟着在胤禛身后跪下，趴在地上不抬头，仔细听着胤禛接下来讲的话。
胤禛郑重其事的说道：“钮祜禄氏是皇阿玛六月时因儿子重病赐入府冲喜的格格，说来也奇，她一入府儿子的病便离奇痊愈了，这是托了皇阿玛的福，也合了当初法师推演的八字福配之说。可儿子虽无恙了，她却一直不大好，细想起来，病根只怕是六月间便已落下了。那会儿儿子的病刚有好转，她就开始恍惚，儿子领着她闭关诵经抄经了好些时日，方才无事。
她到儿子府中是皇阿玛体念儿子的一番心意，儿子又怜她时好时坏的痴病，便一直着意看护着。可想来还是因为儿子的福泽修为不够，没过多久，她便又犯病了，早前阵子，突然就将以往的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竟连父母亲人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儿子一人，着实是孤遗无助。”
胤禛又磕了个头，接着说道：“今儿个本不该说这些来扰皇阿玛和太子的兴致。只是她不仅忘了人，连往时的规矩礼数也大多不记得了，时时言语行事都颠三倒四，时时也叫儿子哭笑不得，这段时日儿子正在重新教导她。有不当之处，还请皇阿玛恕她不敬之罪。”
胤禛的话，重提了钮祜禄氏当初入府的情形，又把对钮祜禄氏另眼相看的缘由摆了一半在康熙的面子上，一半放在了怜惜怜悯的心上。
这番话一讲出来，房里的各人，心中各自都起了一番思量，也都不好再闹下去了。
康熙恍然大悟：不怪得她见了朕也似不识一般！朕就说怎么会这样胆大的人！老四到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孝顺儿子，这样的女子，养起来便是，他还当真起了怜爱疼惜的心……
转念一想，又觉得另有事因：这个钮祜禄氏，没了过往朕印象里的老实本份，却多了份天真烂漫，看言行举止落落大方，顾盼之间，另有一番机灵敏隽，大大有别于那些谨守着规矩唯唯诺诺的官宦女儿家，老四现在只怕也不仅仅只是存着一点孝顺怜爱的心在看护罢？
想罢，康熙轻拍一下桌子，佯装气恼：“老四，起来！今儿个出门在外，偏你这么多拘束！要说扰兴，就是你这个讲不得笑的性子才扰了咱们的兴！保成跟你讲笑，也就是你能当作了真！快起来！回去坐好！”
胤禛听到康熙语气不豫，一时也摸不透皇阿玛的心思，只又多磕了个头，才慌忙站起身来，顺手扯了阿敏一把。胤禛回到位上坐下，阿敏跟在他身后，站回原处，心里边也慌着，不知道是该仍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呢，还是应该装作刚刚才知道康熙的身份，表现点惶恐不安出来？
没容她多想，康熙换了副笑模样，冲着阿敏说道：“丫头，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阿敏闪念一动：装傻总不能装一辈子吧？迟早露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阿敏抬头冲着康熙笑笑，快步走到康熙身边，拱着手一鞠躬，望着康熙笑道：“黄老爷，丫头来了。”
康熙瞧着眼前敢直视面对自己的丫头，心里边的滋味有些惊异，又生出些许疑惑，还有些许愠恼：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罢！
康熙收了笑容：“你知道我是谁么？”
阿敏点点头，依旧笑着：“知道。”
“呵，胆子不小嘛！”康熙轻声哼笑，面色却愠沉着不起一丝波澜。吓的阿敏心中一震：
不是传说中大人物都喜欢装平易近人，都喜欢没大没小么？靠，都是那些小说、电视剧害人！
想着想着，阿敏脸上的笑僵住了，迟疑着说道：“皇……黄老爷，不是您刚才说四爷讲不得笑扰了您的兴，又说他太拘束了么？我……我……”阿敏心一横，绕不过你们这些心思多的人，我说老实话老实问你总可以了吧！“黄老爷，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要不是在这儿见着您，甭说冲您笑了，就连望我也不绝对不敢望您一眼的，您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么？要不，您让我先回去问问四爷再过来？”
看着阿敏突然变的惊惶的模样，听着她说出来的话，康熙心情大悦，还真是个傻乎乎的老实丫头！康熙大笑：“哈哈，丫头！你去问他？他还不如你！嗯，从前的事儿，你都不记得了？”
听着康熙大笑起来，阿敏却再不敢望着康熙笑了，敛了目光，垂首微微点点头，低声答道：“嗯。”
康熙见阿敏突然变得乖巧寂寥，心里边也起了怜惜的心思，柔声说道：“别这么难过，咱们多寻几个名医瞧瞧，未必治不好。”
阿敏心里一惊，治什么治啊，本来就没病……仍是不敢抬头，垂首轻轻笑笑，说道：“谢谢黄老爷，您要操心的都是大事儿，不必把我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我现在挺好的，就当重活了一次呗。如今四爷待我很好，能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活在当下，就是我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