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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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怡君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大眼睛的小姑娘把勾香球的长杆往地上一抛,闲闲地问她,“可还有事?”

    “无事……”她小咽了口唾沫,想了想又道,“我柜子里有一册《古礼谱》,你若喜欢,便拿去罢,算我的谢礼。”

    王融眉毛一挑,目光一转就挪到了床边的矮柜上。

    陈怡君活动完筋骨,跑到梳妆台边便开始整理细软。——没有家族徽记的都打包带走,有徽记的一脚踩在地上狠碾。

    她一边踩,一边还留神王融那边,指挥她拿书。

    “柜子里的还有几卷孤本的曲谱,你要是有兴趣……”话没说完,就看到小姑娘打开随身的布兜,将谱子一股脑儿地都扫了进去。

    她原本想说的“我可以借你几本”就那么吞下去了。

    两人一番扫荡,几乎把陈怡君的闺房毁了个干净。临别前,小姑娘脸上却不见悲伤,笑容渐明朗。

    她穿着一身耀眼的红,漂亮的眼睛映衬着烛火,堪比星光。

    “熹君恨我母亲的同时,未尝不恨不作为的父亲。此番她得志,父亲该是不用想着出来了。这样也好,我此去天下行走,该是再无牵挂。唯有的遗憾,便是不能与你再比个高下。”

    陈怡君的果敢很让王融改观,看着此时好似浴火涅槃的少女,她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欣赏。

    “府试可不是尽头,我在平阳等你来战!”

    平阳号称五府之首,乃是大唐的都城。四年一届的会试就在那处展开。王融约陈怡君平阳再见,就是约战会试了。

    闻言,陈怡君眼眸闪亮,笑容灿烂。

    “我一定如约赴会!”

    言罢,潇潇洒洒走得干脆。

    等陈怡君走后,王融打开小姑娘几番交代的《古礼谱》,果然在夹页中发现了几张小纸条。

    内容都是统一的“施恩莫忘”署名均是“邱月英”。但抬头就不一样了,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指名道姓的就有数十家之多。

    王融没在中间看到大伯娘的名字,联想到杜氏手中纸条上的撕痕,约莫明白,那纸条是傅峥撕下的。——将内容交予杜氏,真正重要的抬头,拿来威胁王慧。

    王慧看到纸条之所以那般惊愕,除了认出那字迹之外,还联想到了宋达廉交予自己的抬头。两厢一照应,大伯娘买卖试卷的罪名该是落实了。所以王慧为求自保,才会甘为驱使。

    舞弊案是谁碰谁倒霉的官司,有天使江大大坐镇驿站,心虚的几家这些天都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

    傅峥拿捏时机,由算学馆帐房身份做遮掩,出入各府以谋后事。

    陈怡君中途发现猫腻,将邱月英的小纸条暗地截获,藏于《古礼谱》中;傅峥不见纸条,周旋各家想必也是艰难得很。

    王融将线索理了一遍,不想却是猜出了个大半。

    眼见天色愈晚,再不归家就得承受王杨氏怒火。王融把纸条叠好,刚想纳入布兜,转眼就看到陈家大门口一块废弃的枣木板。

    心中起念,拖过木板将纸条附在上头。

    润了点水,拿裁纸刀对准转合处,将文字一笔一划刻成阳文,并将空白部分剔除。又拿出随身携带纸墨,先用墨汁刷上一遍,再附上白纸,压一遍。

    如此反复,片刻间身边就堆了一大片的一模一样的小纸条。

    忒的便宜迅捷!

    其实这简易“拓本”不是王融首创,她采用的乃是为后世称为“雕版印刷术”的印刷方法。

    具体操作,就是取一块质地坚实细密的木板作为模版,在上面将内容刻录,蘸上墨汁,趁着未干之际,将干净的白纸附在上面。待两者接触透彻,将白纸揭下,再刷一遍墨……重复工艺,相同内容的纸张就被生产出来了。

    在这项技术中,刻录模版是个很精细的活,一般一个模版上字迹密密麻麻,如何雕刻没有点水平那是完全做不到的。

    王融不是专业水平,好在邱月英的纸条内容简单,她个业余水平,也堪使用了。

    如此这般过了半个时辰,王融脚边已是堆了一大沓的小纸条。

    巡视完劳动成果,她起身舒展了下身体,将模板毁了。拿起小纸条,雇了辆马车,绕城一周。

    然后等马车驶到城北,她手里的小纸条已经散完了。

    王融拍拍手,大摇大摆地回府吃饭。——因难得“劳累”一番,饥肠辘辘,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到了晚间,她又从三元那里拿了碟糯米糕,从王杨氏那里借了本陈尚书编撰的《剖文解字》,一步三晃地进了书房。未久,拿出一个尚带着糯米清甜的信封。

    到门口拦了辆马车,让他送至驿站。——因每日都有学子往驿站投文,车夫熟门熟路之下,并不意外,一扬马鞭就接了生意。

    王融办完了事,全身舒泰,难得不熬夜看书,乖乖上床睡觉。

    一觉醒来,就被门口的尖叫声吵醒了。

    听着隔壁的哀嗷,她心情极好的起床换衣,与匆忙进门的三元打了个照面。

    “六娘今天怎起得这般早?你母亲还让我叫你,快些洗漱,大房来了好多官兵,别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融眨眨眼,应了声。洗漱完毕就随了王杨氏去大房探情况。

    大房此时人声鼎沸,门口立了一排银甲□□的兵卒,大伯娘撕心裂肺的哭声即使隔了墙都能听到。

    “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我做下的孽,与慧姐无关啊!我还没来得及予她说……”

    王杨氏徒生恻隐,正待进门安慰,不妨一只手拽住了她。转眼就见到女儿平静的脸。

    “你去做甚?大伯娘若是没犯事,有将军在,没有人能冤枉了她去;若是真的犯了事,那就是罪有应得,谁人能救?”

    一旁作势阻拦的卫队长听这一声“将军”,神色缓和,说话都多了几分温度。

    “小娘子所言极是,我们乃是奉命行事。有理有据,万不会胡乱抓人。这位夫人还请宽心。”

    王杨氏面冷心热,不然昨日也不会为大房奔波而无怨言。此时见大房出事,就寻思帮携一二。但经人打断,这心思就不那么坚定了。

    她是良民,对各种作奸犯科的事情本能就有抵触,眼见大房触了律法,心中惶恐。趁机与人打探。

    “不知里头人所犯何事?需得出动这般多的军爷。”

    这事情外边都传疯了,并不可告人之处。卫队长于是低声道,“今早一开市,大街小巷散了一地的纸条,上面是陈家族学原教习邱月英的亲笔,携恩求报,对象都是阜阳城里出了名的几家。事涉府学舞弊案,府衙县令不敢自专,一大早就派人通知了黜置使,哪想黜置使天未亮就出门拿人去了,说是算学馆的一帐房先生事涉其中……反正这事情啊还有得撩,你们无事之人莫往里头掺和,到时候救不了人不说,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王杨氏跟着点了点头,一听这事情涉及舞弊,立马就想起自家还有两个要参加科举的,担心受牵连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再往里头凑合。

    “将军所言极是,妇人这便归家去。”边说边拽着王融退得飞快。

    两人回到三房的时候,正看到老太太一行也赶过来了,除了老太太之外,还有两个白发的老叟。

    王融还待再看,王杨氏一把阖上门扇。

    王昂年纪小,正是嗜睡的时候,三元连拉带拽把人叫起来,他嘟着嘴,一路叫唤,“今天可是旬假,不上学的,母亲你找我做甚!”看到堂前,不仅是母亲,连往日不到三竿不起床的姐姐都在了。心中好奇,“阿姐,今天也这般早?”

    王融把弟弟拖到身边坐好,给他舀了一勺鸡米粥。

    “莫大声叫唤,不然让大兵把你抓走。”

    王昂鄙夷地看她一眼,把碗扒拉到自己面前,“阿姐你还当我三岁小儿呢,大兵才不乱抓人。”

    “没错,官家不乱抓人。”王杨氏看了一眼窗外,跟着重复了一遍。

    也不知是跟王昂说,还是安慰她自己。

    待三房用完早膳,老太太就差人来请了,所谓何事一目了然。

    王杨氏心中有数,嘱咐姐弟两个呆在家中莫要乱跑,便出门去。

    王昂有一篇大字要描,饭后就老老实实地回书房临帖去了;王融布兜里的笔墨消耗殆尽,正好趁旬假出门采办。

    大唐商业繁荣,开市之后,街上叫卖的是络绎不绝。今天却有所不同。买卖双方谨慎地耳语几句,对着沿街几户高门指指点点。

    王融走过的时候,听得一妇人用鄙夷地语气道,“我前几日还让儿子同他家学,现在看来真是浅薄至极。忒那好成绩,原是买卷子得来的。亏得那邱月英良心未泯,散了这般多消息予大家知晓,不然还真叫他们蒙蔽过去了。”说话间,扬了扬手中纸条。那上面“阜阳刘家”四个字极为显眼。

    妇人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一片附和声。

    王融站在外围沉默地看上一眼,转身进入临街一家小铺。

    杨掌柜本是靠在案前听人说新闻,一看进门来的主家,忙忙起身相迎。

    王融同掌柜寒暄几句,捡了几样不起眼的墨腚,并几刀麻纸。告辞出来。此时日头大盛,她琢磨下时间,干脆调转方向,往算学馆走去。

    若要说此次案子牵涉最深的,除了被“发传单”举报,全城皆知的几家,便是阜阳算学馆了。

    ——先有涉案买卖试卷的帐房邱月英,后又有寻机就事要挟的帐房傅峥。

    阜阳算学馆帐房先生这个职位,就如同是被诅咒了一样,谁上谁倒霉。

    邓先生再洒脱的人,为此都不禁整日苦哈哈的。

    王融自从将模型交予邓先生之后,已有好久未曾见过面了。此时看到面前愁眉苦脸的大号肉团子,忍俊不禁。

    “先生这些日子过得辛苦,眼瞅着都消瘦了。”

    邓先生看见她,眼前一亮,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王融?今日怎的过来了?哦……今日是旬假!看我日子都过糊涂了。”

    王融与邓先生颇为相得,是以见礼之后就单刀直入,询问帐房一事。——这事情梗在她心里一夜,今日一早就不及跑来问询。

    邓先生左右看看,引她堂内上座。一盏茶后,方才将实情吐露。

    “傅峥是个小人物,他家表妹倒是有通天手段。我主家在平阳有些门道,他表妹领着贵人之命要求往我这塞个人。我主家如何不允?且陈家虽倒了,几个孙辈都非池中物,权衡再三,自是同意的。”

    眼角余光瞥见,几个跨坐在马上的银甲骑兵又往这头过来,眉头一皱,脸又垮下来了,“实在是造孽啊,还好王融你当日未曾应下,不然就是我这老哥对不起你了。”

    王融闻言心虚地别过脸,不敢同难得“真挚”的邓先生对视。

    要是让邓先生知道,将他两任帐房一举推倒全城眼前的就是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真不知面色该有多精彩。

    邓先生不知道啊,所以还在感念“患难见真情”,王融平时不出现,蒙他受难,就“特意”赶来问询。着实令人感动。

    他虽是老狐狸一只,现在也只想当只感性的老狐狸。

    想起还有“抽成”未结,干脆唤人将账本取来。

    “你那模型,我刚推出的时候,还少有人问津,有家图新鲜,拿回去试了试,一周后就予问我买断。我怎会如他所愿,就把你那套说辞同他讲了。他无法,只得罢手。有一就有二,这段时间闻风赶来买\\\\\\\'模型\\\\\\\'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若不是傅峥又给我出事,我原是准备推出个大手笔的……”

    说话间,就翻开账本将入账那一页指给王融看。

    那上边显示,这个月以来已有二十家商铺买了“模型”,售价也从一开始的一两银子,变为后来的五两。按照两人当初协定的分成,王融这月到手三两银子。

    邓掌柜将银子绞好,用钱袋装了,递给王融。

    王融接过银子,又向邓先生打听傅峥下落。

    她昨天以陈尚书的《剖文解字》为素材,黏了一封匿名检举信。打小报告的对象就是胆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傅峥。

    江大大嗜甜,给她的笔记本里,都落满了清甜。为使这检举信顺利陈到案前,她特意找三元要了碟糯米糕,将剪下来的字用糯米粘起来。

    今日一早得到的消息果不出所料,江大大天微亮就带兵到算学馆来拿人了。官方的消息没那么快吐露,她又确实想知道傅峥下落,是以才有了这一问。

    闻言,邓管事脸上愁苦更甚。

    “人没了,同傅峥一屋的小子说他昨夜一夜未归。今早黜置使上门拿人,扑了个空,已是临了画像,在各个入城口张贴。我听官爷说,若三天拿不到人,这画像就得往城外贴,安阳,德阳,平阳……凡是入城口,都得张榜贴。”

    好赞!江大大果然效率帝!

    如此一来,傅峥就成了“通缉犯”,如何敢正大光明地表露人前!

    王融心中快意,面对愁眉苦脸的邓先生,笑道,“先生这些日子忙碌,该是无心算账,我这番有空,就替先生算上一笔,就当是回报先生知遇之恩了!”

    王融的算学水平,那是完全没得说的,此时又正值算学馆缺人手之际,她此举完全是雪中送炭。邓先生闻言都要哭了。

    他亲自带王融去到帐房,语气又热络了许多。

    王融心算不错,三位数之下的运算几乎不用算盘珠。不过两柱香,就从算学馆辞了出来。手里还多了只羊腿。——那是邓先生的谢礼。

    “王融?”有一个娇怯的声音突得喊住她。转角处,傅思恬拎着个竹篮,犹疑地不敢往前。

    王融冲她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傅思恬哪能由她心意,几步就窜了过来。语气热情又温和,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联赛一别,已有月余,融姐儿过得如何?听王慧说你在松柏书院同孔先生学习,真是令人羡慕。”

    王融怪异地看她一眼,慢吞吞道,“你最近见过王慧?”

    傅思恬眼睛一亮,笑容就荡开了。

    “是呀,我昨天与她论道,王慧还同我夸你了呢。”

    王融冲她眨眨眼,笑着与她道,“那你便与我归家去罢,到时叫上王慧一道,好好聚聚。”

    傅思恬闻言激动地点点头,挽着她胳膊很亲热的样子。

    两人一路闲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傅小姑娘在一边叽叽喳,王融时不时地应和一两声。

    等到了王家府邸,眼见一大溜站立整齐的府兵,傅思恬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融姐儿,你们府上这是……”

    王融把她胳膊拿下来,不咸不淡道,“哦,大伯娘事涉买卖试卷,府衙差人捉拿。慧姐在家中以泪洗面,我原本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幸亏遇到了你。以你同慧姐的交情,该是非常愿意在此时陪伴她左右的吧。”

    傅思恬听了个开头,脸色就败得不像话,听到还要她留下,头甩得跟拨浪鼓一样。叠声道,“我……我与慧姐也不是太熟。”

    “你们昨日不是还谈天说地,论论道学,怎么一夕之间,就不熟了?”王融不似时下娇媚小女娘,轻声细语,端得是婉转悠扬。她说话中气挺足,声音朗朗,精神饱满。

    所以她甫一出声,门口一排的兵卒就向这边行注目礼了。

    傅思恬吓得花容失色,连场面话都不说了,一溜小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王融一哂,掸掸袖子,慢悠悠地度进府。

    路过前堂的时候,听到老太太激昂的呵斥,无外乎又是大房那些事。她不耐烦细听,直接绕过,由小路返回三房。

    王杨氏未归,王昂尚在午睡。她把羊腿交给三元,在外溜了一圈,无所事事。于是就开始惦记江大大的那些笔记本同陈家的典藏。

    她这次到手的笔记本比上次全面多了,农桑畜牧水利排兵布阵的都有。她随意翻开一本,渐渐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王杨氏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并不见好。

    “你大伯娘这回估计得进去。慧姐府试舞弊还未定性,剥除三届的试资格,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王融查过律例,知道这所谓的最好的结果,成立条件极为苛刻。与王慧那也是完全沾不上边的。

    王慧极有可能因此禁考十年。

    这对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来说,几乎已经是宣判性的结局了。

    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王慧既不曾对她手下留情,她也没必要在此刻假惺惺地表示同情。

    说实话,知道是这么个结局,她心里还挺畅快。

    王杨氏见不得她怪笑,一掌敲在她脑门,“你这些天也别往外跑了,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家里背书!今早在你出门的时候,书院上旬的卷子寄到府上了。除了算学是甲等,其他的都是乙丙!”

    王融咧了一半的嘴僵住了。

    这大唐在教育这块牛逼啊!“教学反馈”简直走在时代尖端!——她前两天才考的卷子,这么快成绩就下来了!还特么“贴心”地给寄到家里!

    王融突然觉得照这么发展下去,等哪一天王杨氏穿戴整齐,告诉她要去参加“家长会”,她估计也不会感到惊奇。

    等她消化完王杨氏的消息,下一步就是索要试卷。

    王杨氏嘴上说着不满意,心里其实还挺得意。——她以前可从来没在女儿成绩单上发现丙丁等以外的分数,更何况还有个大大的“甲等”!

    这说明啥,说明女儿在联赛制胜不是偶然!她是真的开窍了!

    所以王融一要试卷,王杨氏就给了。她不仅给了,还把“家校练习簿”摊开来给王融过目。

    王融一瞥之下,就看到孔先生铁画银钩地几个大字。——“字丑,待练习!”

    她满头黑线地把卷子打开,除了算学的,孔先生给她打了个大大的“甲”,写了几句勉励的话;其余的几科,统统在底下写了“字丑”二字,就跟盖戳一样。

    其实王融自从府试之后,对练字一直没有懈怠过。她自认虽未达到岑小白兔等人的水平,但做到“端正清楚”也是没问题的。结果孔先生这一喷,把她前期建设一棍子打翻!

    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

    在这场“开学考”之后,王融私下里也做过总结,她给自己暗暗估了下分数。——其中算学题全中,乃是是甲等;帖经十题六中,添为乙等;杂文两篇没有评判标准,暂且搁下不提;剩下最末的时务策,她觉得能拿“甲”等。

    而孔先生对这制题的重视,也让她更为确信这一点。但她手中的卷子,却明显与她的估分有些差距。

    如果不是切题与内容的问题,那又是什么阻挠了她拿高分呢?

    她虽感丧气,却也不是个怨天尤人的。原本是没个参照,写好写差都是一个人的标准;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可是手握江大大“高分作文”的女人!

    有资源不用,过期作废!

    想到这里,王融也没心情看大房“笑话”了,拿了卷子就钻进书房做研究。

    她选得这题是平农商,江大大的庶务单独成册,找起来也很方便。她将这些篇章找出来,仔细研读,每章都将段落中心,论点论据写下来。再跟自己的文章比对,优劣顿时出来了。

    原来她的文章不是输在框架上,是输在感情上!

    古人论文,讲“气”、讲“理”、讲“情”、讲“神”。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夫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这几句话,充分说明了作者的思想感情、认识能力等与文字简朴之间的关系。

    打个简单的比方,文中同样是用来形容民生现状的,王融只会呆板的来一句“府外流民xx人,占一府总人口的x成”,而江大大就要有感情得多,他叙述完事实后,还会再添一句“悲哉我大唐,徒有万亩良田不知耕,日积月累,则民不勤也。民不勤则匮,不亡何待?”

    同样看一篇文章,这心情,这带入感瞬间就不一样了。

    数字的枚举有时候的确直观,但你若是不佐以文字,那再直观的文字都缺乏感染力。而没有感染力的策论,又该拿什么说服上位者?

    这样的情况就同我们看专业性很强的小电影一样。内容看上去非常高大上,但是观众不专业啊,观众看不懂啊!任你再流弊,又能怎么样呢?终究只是在圈子内传播,难以拓宽广度;但若这个时候屏幕上刚好有串“贴心”的小弹幕,科普也好,吐槽也罢,总算能让人恍然大悟一下,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结果兴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王融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的时务策加上小弹幕。

    虽然科普暂时有些难度,毕竟有些划时代的知识点,并不是那么容易解释的;但王融她能吐槽啊!

    而有了江大大的“模版”摆在那里,王融重新撰写这篇策论,顿时有节奏多了。她在一些容易引发歧义的地方,都加了“小吐槽”,联系全文,文章看着瞬间“亲切”许多。

    同时为了不让孔先生再拿她的字说事,王融还特意誊写了一遍,务必保持卷面整洁清爽。

    等王融捧着新鲜出炉的新时务策,赶到松柏书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因为旬假的关系,校园里游荡得学子并不多,多是一些离家远,或是异地求学的学子。王融在其中就发现了几张熟面孔,都是孔先生门下。

    得她相问,师兄们都是很热情地指点方向。

    “先生今天在教舍,我方才见他过去的。”

    王融谢过师兄,一路小跑赶过去,刚好遇上孔先生要出门。

    孔先生看到她,显然也很意外,待看到她手中新改的卷子,复又归于了然。

    “改好了?”

    王融点头,恭敬地将卷子递了过去。孔先生接过,一扫上头的字,眉头就舒展了;再看内容,眼里就有掩不住的惊异。

    他看看面前恭敬肃立的弟子,顿生后生可畏之感。——他还什么都没提,瓜娃子就把事情都揣摩透了,真是非常没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但他感叹归感叹,必要的表扬还是不能省略的。

    “你这篇文,立意新颖,张弛有度。既贴合实情,又能翻陈出新。行文十分扎实干练。点个甲等不为过!”点评完,又添了句,“但上旬的成绩已经录入,你这是二回修改,不得计入考分的。”

    王融原本就为点评而来,分数如何还真不放在心上。是以闻言并不沮丧,反是两眼亮晶晶地道,“得先生一番话,胜过十个甲等!”

    这马屁拍的。孔先生嘴角一扯,实在不想承认大眼确实会说话!

    他看小姑娘一身常服,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极为精神,心中更添一分喜爱。

    “你一会可急着归家?”

    王融看这情形就是还有后续的,估摸了下时间觉得仍有富足,老实地摇了摇头。

    孔先生于是抚掌拍定,“那就好,我有一诗会,带你去开开眼罢。”

    王融这辈子要说有什么最讨厌的,那就是作诗无疑了。

    一来没那个水平,二来确实有些看不上。——一群大老爷们整天屁事不做,对着弯月亮,对着朵残花,又哭又笑的。感情那么充沛怎么不去捐款啊!大唐城外那么多流民怎不见去施舍点眼泪啊?

    但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叨叨,看孔先生穿戴隆重,便晓得他对这场诗会的重视。带上她,约莫也是“师生情谊”的一种体现。她这个时候唱反调,那就完全是作死了。

    于是她恭敬地谢过孔先生,老老实实地坠在后头。

    孔先生没叫车,绣着金边的黑袍迎风招展,就好像是一朵盛开的喇嘛花。王融一袭浅绿的衫裙,就是那衬在边沿的小绿叶。

    这一对“花花草草”组合到达诗会的时候,委实有些亮眼。孔先生作为阜阳城“名流”,一举一动都是大众关注的焦点。他于月前收了个新弟子的事情,当时还上过阜阳府的“热搜”。

    所以两人甫一现身,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而文人“热烈欢迎”的方式,既可以说含蓄,也可以说张狂。——人来了?哪儿呢!待我赋诗一首等他来对!对上了我自罚一杯,对不上?兄台你看到墙角那缸二锅头了么?自己去舀,莫客气!

    所以经过这样的“训练”,大唐凡是腹内有诗才的,这酒量还都不低。

    孔先生是典型的大唐人,他会联诗,也会喝酒。抬头挺胸地进门,入门即听一美髯大叔吟道,“有山皆图画——”

    孔先生张口就和了一句,“无水不文章。”

    大叔不开心了,再来,“闲看山水心无事——”

    孔先生又道,“静听书声意自如!”

    大叔瞪了他一眼,不甘心地给了自己一瓢,酒液随着胡子滴滴嗒。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拥过来,“兄台”,“贤弟”地称呼一通。瞬间就集结完一个小团体。

    王融眼看孔先生被人群拥簇着前行,正待跟过去。斜里突然伸出只手,把她拦下来。

    来人是个年纪用她相仿的少年郎,眉清目秀,书卷气极浓。他指着角落里的凉亭,笑嘻嘻道,“师姐可是孔先生的高徒?我乃\\\\\\\'美髯公\\\\\\\'刘先生的弟子。先生们饮酒联诗辩学问,可不用我等随侍奉左右,按惯例,我们自个也能寻寻乐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凉亭里隐隐绰绰的人影。或坐或立的,好不热闹景象。

    王融看孔先生等人走远,队伍里果真同眼前少年郎所说的无甚弟子,心里有数,也就打消了“摸鱼”的心思。

    但她肚里墨水有限,可不能同这些凶残的土著相比。是以边走边事先与“眯眯眼”说明。

    “我诗文水平不高,若有见笑的地方,还望包涵了。”

    “眯眯眼”对这番话是见怪不怪的,他每过去拉一个人,对方总会谦让这么一两句。但等到一会开始联诗了,个个摩拳擦掌,再不复原来的“谦虚”,就跟芯子里换了个人一样。

    他那么多场诗会跟下来,也模糊地得出个结论。——那些开场前越是说我不行的,诗会结束的时候都被认证成了“大手”。

    是以面对王融的“谦虚”,他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时人还没学会说话呢,作诗就被提上了日程。积年累月下来,就是做不到画龙点睛,格律规整总是没问题的。

    所以等到了凉亭,他为场中人简短介绍一番,就要开始联诗。

    凉亭前小桥流水,茂林修竹。可取用的素材有许多。他想了想,保守地取了“竹”。

    这个题目互动性满强,即使于诗文并不精通的王融都能打上好几轮。

    不过愈到后来,她手中能用的素材就越少,出局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这样的战绩,本来勉强在也说得过去。但谁叫在座的都是诗文联动的高手,王融这“小白旗”一挥,大家都懵了。

    “眯眯眼”的震惊更在他人之上。——我去,原来大眼真不是在谦虚!人家那是老实啊!

    大家背地里腹议,明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地联诗。王融听了一会,就百无聊赖地扭头看风景。

    陈尚书眼瞅着就要倒台了,他对大唐“文学”的影响却是无比深远的。——凉亭里的学子加上王融,差不多有十来位。其中一半都是“陈尚书”体。

    那华丽的词藻若是能具象化,王融觉得自己已经被戳瞎了。

    其中有一位尤为高冷的“才子”,光是描写竹子青翠就用了十四个字,剩下的就是感叹“人特么的不如竹子青翠!”

    王融都惊了!人怎么青翠?你到底是绿巨人呢,还是史瑞克?

    早知道这样的诗都能过关,王融觉得自己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狗带。

    对于同样一件事,隋朝有个叫李谔的人就以此发表过一篇很有见地的文章。以“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惟是风云之状”来形容这种风气。

    李大大是真的讨厌这类整体无所事事,竞夺一字之巧,沽名钓誉之辈,还特意跟当时的皇帝隋文帝建议,必须勒令各主管部门,广泛地加以搜寻查访,如果遇到这样的人,马上抓起来来吧!

    当时的泗州刺史司马幼不信邪,堆叠词藻来一套。然后马上就伏法了。

    王融恨不能生在那个时代,然后当场就把“史瑞克”举报了!

    “眯眯眼”不愧是“美髯公”的弟子,硬是给撑到了最后一轮。把个“史瑞克”硬生生挡在了冠军宝座前。

    “高兄诗文华丽,分外出彩。”有人上前安慰,“史瑞克”脸色不减,斜睇了角落一眼,冷笑道,“我是才疏学浅,不比有些人,玉言金口,不屑为之。”

    方才围着颂诗的人,口中拟的诗作并不在少数。只除了早早“投降”的王融。“史瑞克”此言讽刺的谁,那是一目了然的。

    王融不想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也会躺枪。闻言眨眨大眼睛,朗声道,“融无诗才,让高兄见笑了。”

    她话说得洒脱,且并不以“无才”而卑怯,就风仪来说,就颇有些“真名士”的风范。

    闻言众人神色稍解,即使个别对她“草率收场”有意见的,这下心里也好受不少。只“史瑞克”不放过她,紧接着抛下一句,“眼大无神少涵养,腹内空空是草包。”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这话说的太直白,即使没学过诗文的人也看得懂。

    当因为事涉“人参公鸡”,一般学子都不齿如此。

    现环绕在众人窥视目光里的王融,眯了眯她“大而无神”的眼睛,面无表情道,“红毛绿羽披满身,能辩机簧世人知。昔日枣强张怀庆,不过二字领全诗!”

    你看我像草包,我见你同鹦鹉!只会学舌还不算,还学人家张怀庆!不过怀庆只加了两个字,再看看你,一首诗里都堆砌了多少词语了!

    如果说“史瑞克”骂人只得三分,那王融此言就能拿“八分”了。无它,骂得雅,还骂得爽!

    尤其这里涉及到个典故。——唐初年,河北枣强有个县尉叫张怀庆,非常擅于做伸手党。

    当朝李义府曾写了一首诗,“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自怜回雪影,好取洛川归。”张怀庆拿到手一看,觉得写得蛮好,他于是就在每句开头加了两个字,让这首诗变成了七言诗。“生情镂月成歌扇,出性裁云作舞衣:照镜自怜回雪影,来时好取洛川归。”几乎轰动一时。

    其实化用前人诗句在后世还是很常见的,一来植入典故,使阅读者会心一笑;二来还能加强联动性,向某大大致敬。实属平常做法。但直白到像怀庆一样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王融本来没背过诗集倒还罢了,最多听个过场;偏偏在王杨氏的“高压”下,她怎么着也算是有了点阅读量,此时在看“史瑞克”堆叠的诗句,就怎么都看不惯了。

    其实王融的感受在场许多小伙伴都懂,但是真个愿意戳破这张纸的还真没有。

    所以向来是各府“座上宾”的“史瑞克”激愤了!眼看小伙伴一个个埋头憋笑,暗暗嘲讽,他气在脸上,急在心头!他急需正证明自己!

    所以在匆忙一瞥,眼见那小桥流水哗啦啦,他急中生智,想到了个好办法。

    “史瑞克”此人既然能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跟随老师出入诗会,并被人力捧,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起来,他同王融还有些相像。都是不善诗赋,好策论的。但同尚算寂寂无名的王融相比,他在这一方面就要“权威”多了。——他的制策曾受到过一府之长的称颂。

    这可不得了!要知道阜阳城考生以万计数,得此殊荣的也只他一人。这说明“史瑞克”的策论除了“有感染力”外,还能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得他此言,满座的小伙伴都严肃起来了。果然,下一秒就听“史瑞克”朗声道,“亭前这弯拱桥,意态流畅,且功能兼备。于水利运输等大有裨益,不若以此为题,论论这拱桥罢!”

    “史瑞克”前不久刚从外祖家得到一册古籍,里边研究的就是桥梁。他本还担心无处使力,这不立马就用上了嘛!

    他开心,他得意,他要绕亭跑圈圈!却不想在座有个比他还高兴的。

    王融本来集中精神,严正以待。听得“史瑞克”不说别的,偏要论“桥与水利”的关系。这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了。——拱桥,那是中国古代结构力学的里程碑产物。

    历史,地理,物理,数学……她从小到大背的段落,做的题目真不要太多。

    再结合她新掌握的“时务策”小技巧,王融觉得自已突然对这场比试的结果有点小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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